葉非晚酒量本就不好,尤其方才短短片刻便飲了三杯酒,頭腦一陣眩暈,臉頰也跟著燒的熱起來。
若非方才拉了封卿的衣袖,喚他一聲“相公”,嚇到了自己,她怕是已經有些不勝酒力了。
身邊,封卿將酒杯重重放在桌麵,旁人聽不真切,葉非晚卻是瞧的一清二楚的。
本低垂的頭抬起,朝他望去,卻隻見他薄唇緊抿,似在和誰置氣一般。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又瞧見了南墨。
她微微蹙眉,前世,南大哥高中狀元官至刑部尚書,才與封卿有了交集,後來不知為何惹惱了封卿,封卿將其貶為江南禦史,二人再未見麵。
今生,這二人的間隙竟生的這般早?
“這般放不下他?”耳畔,封卿的聲音不輕不重傳來。
葉非晚猛地回神,扭頭望了一眼身側男人,他神色仍舊平靜如常,仿若剛剛那番話不是他說出口的一般。
可她卻又聽得這般真切。
她知道他話中的“他”是誰,是南墨。
她隻是覺得諷刺,原來,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王爺多慮了。”她垂眸低應,而後站起身,望向葉長林:“爹,我方才許是喝得快了些,有些頭暈,先出去透透氣。”
葉長林哪裏不了解自己女兒?見她這一副嬌憨醉態便知她的確不勝酒力了,揮揮手,讓幾個丫鬟陪她出了去。
一旁,葉羨漁倒是微眯雙眸,目光徐徐望向封卿處,良久同樣起身,悄然撤了下去。
長亭中,葉非晚正坐在石凳上吹風,涼風習習,她的思緒也跟著清明一些。
不能再這般放肆了,葉非晚想,往後,還是清醒些好,今日之事,再不能發生了。
她不知封卿為何要幫她擋酒,可她總歸是害怕的,前世便是這般,每每想要放棄之時,他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又將她拖入單相思的坑中,掙紮不得。
今生……她再也不能這般了……
“小妹在想什麼?”身後,一人聲音傳來,帶著幾分調侃。
葉非晚扭頭,正看見葉羨漁穿著一襲緋衣斜靠著雕欄木柱,朝她望著。
“大哥?”葉非晚困惑。
葉羨漁微微擺手,周圍服侍的丫鬟立即識相的起身離去。
“大哥……有事?”葉非晚遲疑,扭頭望了一眼他身後,難道宴席散了?
“放心,隻有我一人。”葉羨漁眯了眯眸,“你和封卿究竟怎麼回事?”他問的倒是開門見山。
葉非晚困惑:“什麼怎麼回事?”
“在我麵前還想要裝蒜?”葉羨漁皺眉,“旁人不知,以為大哥我也不知?聽聞這幾日,封卿身邊一直有另一個女子相伴?”
“畫眉?”
葉非晚詫異,她未曾想到,連大哥都知道了畫眉的存在,看來……封卿當真是不避諱和那女子的相處了。
眉心微蹙,心底莫名沉了沉,看來……她收斂自己的情緒,是對的。
“是叫畫眉嗎?”葉羨漁頷首,“他和那女人什麼關係?”
“隻是……”葉非晚頓了頓,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能有什麼關係?紅顏知己?共處一室?
“我並非為難於你,”葉羨漁看著她糾結神色,無奈歎口氣,“隻是今日瞧見你二人之間並非無情,封卿和旁的女子那事兒在那些世家子弟裏不是什麼稀奇事兒,擔心你被人編排。”
“我被編排的還少嗎?”葉非晚抬眸反問。
這些年,葉首富之女葉非晚追男人追的滿城風雨,半點賢良淑德也無,更是各家各戶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些,她都清清楚楚。
“也對!”葉羨漁許是想到那些,聳聳肩,“我家小妹豪爽著呢,哪是旁的女人能比的!”說完,笑開。
“那是,”葉非晚笑,卻又想到了什麼,“玄素姑娘也比不過我嗎?”
話落,滿意望見葉羨漁神色一變。
“大哥,你和玄素姑娘……”
“什麼事也沒有!”葉羨漁臉上笑意頓消,直起身子很是嚴肅,“小姑娘家不要問這般多問題,我先回宴席了。”說完便朝反方向走去。
葉非晚望著他的背影,搖頭輕笑一聲,還好,今生的大哥開竅的比前世早一些,隻希望……往後他二人能安生共度吧。
一人又在長亭裏坐了一會兒,臉上的燥熱消散大半後,才緩緩起身朝著旁廳走去,卻未曾想,轉過前方長廊,遠遠便瞧見另一端,一襲青衫的男子緩緩而來,身姿頎長,從容溫潤。
南墨。
他也瞧見了她,輕怔片刻後便已反應過來,走到她跟前:“晚晚。”他喚她。
葉非晚也笑開:“南大哥已經吃完了嗎?”
“嗯,”南墨頷首,“同你一般,有些不勝酒力,便提前退了出來。”葉家翁婿其樂融融,他雖被葉家款待,終究是局外人,心底難免有些不自在。
“嗯。”葉非晚點點頭,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幹站在原處,良久,“之前要芍藥還你的帕子,可是收到了?”也隻能沒話找話了。
“便在此處。”南墨將帕子拿出來,笑了笑,“晚晚的女紅大有長進。”他沒想到,她的女紅竟這般好了。
原先那個闖了禍會哭哭啼啼躲在他身後的小姑娘,終究還是成長為了大姑娘,甚至已經結了一樁良緣。
心口微滯,話卻已經問出口來;“晚晚,他待你……可好?”
問完南墨方才一愣,繼而心中苦笑一聲。
豈會不好?若是不好,方才她怎會那般依賴的抓著他的衣角,喚他“相公”?
那柔柔弱弱的一聲相公,聽得人心中酸酸澀澀,卻又酥酥麻麻的。
“瞧我,多問了。”沒等葉非晚回應,南墨已自問自答,“今日還要回去看書,以應對今年的秋闈,晚晚,我便不再多陪了。”聲音失了幾分從容。
“南大哥!”葉非晚卻突然喚住了他。
南墨腳步微頓。
葉非晚張了張嘴,其實沒什麼想說的,隻是看著他的眼神,不知為何總想到前世,南大哥始終未曾娶妻,高中狀元,官至刑部,後又被封卿貶去南方……跌宕起伏的一生,本不該他一介書生承受的,可他卻均數經曆。
她有時會想,是否和自己有關?轉念一思慮,卻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晚晚?”她久未言語,南墨心中更是困惑。
葉非晚抬頭,勉強笑了笑:“南大哥,往後,不論是為了誰……都不值得你用前途做賭。”
順遂過這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