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前去前廳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方才走到前院大門處,便聽見其間笙簫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還有幾聲鶯鶯燕燕嬌笑之聲,樓台前,幾盞紅燈籠靜靜懸著,一派燈火通明之景。
跟在葉非晚身側的高風神色有些許不自在,清咳一聲打開院門:“王妃,請。”
何止高風,芍藥也是臉色難看的緊。
反觀葉非晚,神色平靜自然,唇角還帶著幾分笑意。
這於她而言,太熟悉了,簡直和前世一模一樣。
道路兩邊幾株水仙,開到廳門口,紫檀木門緊緊關閉著,卻關不住其中傳來的陣陣香氣。
“吱——”喑啞一聲,高風打開房門:“王爺正在裏麵等著王妃。”
葉非晚頷首,任由芍藥攙著朝裏走去,房門在身後關閉。
這廳裏當真是熱鬧的緊。
幾個舞女穿著水紅色廣袖裙,正隨著絲竹聲舞著,身段婀娜,模樣嬌俏,還有幾個坐在正前方的位子,目光含情脈脈頻頻望向正中央的封卿。
反觀封卿,一襲白色袍服襯的他清朗如月,袍服鬆鬆垮垮,竟有幾分風流濁世佳公子的味道。
隻是……那些舞女均不敢靠在他身側,隻有兩三個膽大的,會摘下顆葡萄送到封卿跟前。
葉非晚眯了眯眼睛,望著封卿左手邊的女子,那女子比周圍人都要美上幾分,目光也更加溫柔似水,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此女,正是三皇子派來的細作,名叫畫眉。
似察覺到她的目光,畫眉抬頭,幽幽目光朝她望來。
葉非晚禮貌頷首輕笑,輕描淡寫轉移了目光。
正座的封卿見狀,雙眸卻猛然緊縮,周身凝結起一層寒意,他探究的望了葉非晚一眼,這個女人,倒是變的徹底,若是以往,有女子圍在他身邊,她早就大鬧起來,即便那時他二人還未成親。
葉非晚不用看封卿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事實上,前世自己的確氣勢洶洶而來,一副捉奸的派頭,見到此番場景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將那彈奏琵琶絲竹砸了,扭頭又將這些舞女全都遣散了去。
整個過程,封卿均慵懶靠在主座上看戲,眼睛都沒眨一下。
可今生……
“小姐……”芍藥拉了拉她的袖口。
以小姐的身份,大可不必受這些女人的氣,小姐是王妃,是王爺明媒正娶的妃。
“那裏倒有個空位子,”葉非晚指了指一旁。
芍藥一驚,扭頭望去,小姐手指之處,竟是那彈奏琵琶的人旁邊的位子,那裏離著王爺十萬八千裏啊!
“小姐!”芍藥小聲提醒著。
“王爺好心邀請你我二人來開闊心思,我們哪能擾了王爺的興致。”葉非晚說的興致勃勃,甚至還朝封卿望了一眼,“多謝王爺相邀了。”
封卿臉色越發難看,卻也隻眼睜睜看著葉非晚落在左手邊尾席位子。
麵前的瓜果很是新鮮,葉非晚倒也沒閑著,這些舞女扭來扭去的,總歸不如眼前的美食吸引人,刻意忽視一旁傳來的陰沉目光,她吃的不亦樂乎。
一曲終了,舞女的動作也逐漸慢了下來。
“王爺,這番邦進貢的瓜果,甜的緊,您嚐嚐……”畫眉的聲音嬌媚。
“甚是香甜。”封卿的回應之聲。
葉非晚拿葡萄的手一頓,心中倒也並非酸澀,隻是好奇,封卿竟能容忍旁人喂他?
抬頭,朝著前方望去,卻見封卿果真啟唇,吃下了畫眉喂到唇邊的一塊瓜果。
她微微皺眉。
果然,前世說什麼不喜被人碰觸都是假的,她碰過他幾次,他均都神色難看,而今那美人兒在側,他倒是神清氣爽。
隻是,今生他當真不曾知曉那畫眉是細作不成?竟……這般親密?
“嗞——”卻在此刻,陡然一聲琵琶聲響。
葉非晚一頓,確是她方才碰了身邊的樂師一下,樂師手從琴弦上滑過,鬧出了難聽的聲響,吸引了眾人注意。
包括封卿。
他望著她,唇角帶著一抹嘲諷譏笑,似在說:瞧你果真在裝蒜。
葉非晚眉心越發緊皺,目光自一旁畫眉身上一掃而過,舒展開來。
她轉眸,直直望向封卿。
“王妃可是心中有所不適?”封卿問的慵慵懶懶。
“的確,”葉非晚承認的直白。
封卿挑了挑眉。
“這屋內人太多,加之我身子還未曾康複,心中有些煩悶。”葉非晚說著,眉目低垂。
“王妃想說什麼?”
“貴為王爺,當以國事要事為先,怎能貪戀美色,夜夜尋歡作樂?”葉非晚繼續道著。
“嗯?”
“還請王爺,將這些女子遣散。”葉非晚直接說道。
道理說了一大通,歸根結底還是將這些女子打發走。封卿心中輕哼,他早就猜到,她豈會真的如表麵那般淡然?
“這些可是三皇兄親賜,盛情難卻。”封卿說的半真半假。
“既然這般……”葉非晚扭頭,掃視一眼眾舞女,“女子善妒乃是七大罪之一,我亦非那般不通情達理之人,那便……”
說到此處,她望向封卿,而後目光徐徐滑落到一旁的畫眉身上,伸出手指一指:“我瞧這位姑娘模樣可人的緊,不若留下這位?”
眼見著那畫眉眼底晶亮,似有暗喜。
以及封卿目光一沉,漆黑一片,幽幽望著她,唇角雖然笑意未散,可眼底再無笑意。
看來,他對畫眉還是有所懷疑的。
葉非晚笑的越發粲然,前世今生,她對封卿的了解不是虛妄,自然知曉他此刻的不悅,可看他不高興,她倒是高興極了:“就留下這位姑娘吧!”
“……”封卿沉默半晌,死死盯緊她,不知多久,他陡然輕笑一聲,伸手攬著身側畫眉的肩頭,“王妃都這般為本王著想了,本王豈會拂了王妃的好意?”
話落,示威般望她一眼,扭頭望著懷中女人:“美人兒今後便留在府上,吃穿用度無需擔憂,本王定不會虧待於你……”
葉非晚望著那二人親密身形,目光緩緩落在他攬著畫眉肩頭的手上。
他從未這般攬著她過,從未。
即便她是他的妻。
起身,想隨著那些舞女一同離去,哪想身後男人聲音傳來:“王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