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擺脫鳳翼那個變態病癆子,我才不管雬月說什麼,我都不要和他分開了。緊緊抱著他,卻緊張的看著地麵,“就……就這樣跳下去沒問題嗎?我有點怕高……”
“沒事,摔死了,大不了雙雙殉情。”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伸手觸摸了一下我脊骨上的傷口。
那傷口剛紮進去的時候很疼,但是現在已經好多了。
他觸摸了一下,眉頭便深鎖了。
很快,他便腳尖著地。
在昏暗的地麵上,我看到了一個穿著袈裟的大和尚的身影,眯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他的樣子。
居然是龍婆艾,龍婆艾一搖手中的法器。
從宿舍樓裏便有千萬根的紅線,從裏麵飄忽出來。
他身前還擺著香案,案上都是祭祀用的祭品,還有一尊四麵佛的佛像在上麵。
那紅線所連的另一頭正是在佛像前,跪地口頭的一些惡鬼,龍婆艾手中的法器一滾,那邊是一根紅線斷開。
雬月看我看呆的樣子,便解釋道:“他在斬斷那些妄自合骨冥婚的惡緣,如果冥婚久了,就會被對方變成替死鬼,墜入地獄不可輪回。隻要緣斬斷了,那些女生就會忘記自己結的這段緣,也和惡鬼劃清界限。”
依雬月的性子,他從來不喜歡解釋這些的。
今天卻破天荒的解釋,讓我感覺到一絲害怕,低頭一瞄。
我自己的手腕上似乎也係著一根紅線,這根紅線沿著我的手腕,一直就牽連到了雬月的身上。
莫名眼眶就濕潤了,我撥了撥那根紅線,“這是我們的緣吧?”
“塗山雬月……你的女人死到臨頭了,你還有心思和她談情說愛。這十二美人圖由我的心血配合人皮所著,又沾了莫瑤的血,無人能破!她今日必會被吸入畫中,為我所用……”鳳翼一身黑衣,如同黑夜中的蝙蝠俠一樣,衣風獵獵的從樓上也跳下來了。
一時間,又有十二張美人的圖畫,從地麵升起來,將我和雬月緊緊包圍。
每幅圖上的女子,都在低吟嬌笑著。
圖畫也呈現逆時針旋轉,圍繞著我們轉圈圈,轉的我都眼暈。
就連龍婆艾都停了手中的動作,回頭看了一眼我們,但是他沒有插手。我隻覺得脊骨上的傷口特別的疼痛,皮膚似乎在和身上的肉剝離開來。
火辣辣的疼,從腳趾頭尖的皮膚到頭皮,都是火燒一樣的疼。
那種疼真是入了骨髓,讓我第一次刻骨銘心的體會到,人皮被人從身上生剝下來的感覺。疼的我癱倒在雬月懷中,耳邊嗡嗡的耳鳴,周圍美女的笑聲越來越模糊。
直覺的身上的皮都跟外套似的,馬上就要被吸入了畫中。
我渾身沒了氣力,手掌心卻還是不自覺的落在小腹上,“雬月……我要死了是不是?我真的好舍不得小狐狸,你救救他……救救他……”
一口血從嘴裏用了出來,直覺的嘴唇都不是自己的。
它和下巴上的骨肉早就分開了,說話都覺得身上的一整層皮膚,在抖動著。
“你不會死的,小狐狸也不會死的。鳳翼以他的精血來鑄造的美人圖,也不是全無辦法可解。唯一的代價,可能就是你以後要更加堅強了。”他邪魅的話說起來輕飄飄的,好像就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鳳翼咳嗽了一聲,冷笑,“難道你還敢以你的精血來破我的美人圖?哼……那你隻能重創我,自己卻會飛灰湮滅。你為了一個女人,你不可能做到。”
“誰說不可能的,喂,鳳翼你這小子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鬥了幾千年了,還纏著我不放,無不無聊。”雬月捏住我的下巴,俊美絕倫的臉龐淺淺的笑了,“不許哭,小胖妞你笑起來最美,每次笑起來都能把我迷的神魂顛倒。”
我哪兒笑得出來,我緊張的看著他,“我……我不想看你飛灰……”
話音未完,隨即,三尺青鋒被他從腰際上抽出。
他拉著我的手一個回旋轉身,劍鋒掃過十二站美人圖,美人圖瞬間就化為了烏有。
鳳翼一口老血噴出來,臉上是倉皇不可置信的表情,“雬月,你瘋了……你瘋了。老子不玩了,不跟你玩了……”
說著,抱起地上孟嬌陽的屍身就跑路了。
那種皮肉被剝離的感覺,一時之間便消失了,皮膚和身體的肉質的組織之間似乎在自己慢慢的長好。
過程有些酥癢,我特別緊張雬月的情況。
我雙手都放在他的手臂上,我看著他,“你不會有事吧?”不會……
不會飛灰湮滅吧?
龍婆艾眯了眯眼睛,提著法器要去追鳳翼,似乎想以絕後患。
“窮寇莫追,他好歹是上古神魂,就算重傷你也討不了好。過來,你……幫我把我們之間的緣斷了。”雬月眯著眼睛,清笑的樣子媚入了骨髓。
龍婆艾返回回來,手中拿著法器,看了一眼我們之間的紅線,說道:“好。”
這一句話幹脆利落,在我的腦海裏,就跟原子彈爆發一樣。
我抓住了龍婆艾的手腕,“不要,為什麼要斷我們的緣?雬月……你不要我嗎?”
“笨蛋,我要死了,隻能讓你忘記我啊。”他用手指頭輕輕的彈了一下我額頭,依舊笑得那般的慵懶狐媚,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會死。
“不要……不要走,不要死……我不要忘記你。”我生平日一次發現自己如此需要雬月,對他的感情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悄然融入到了整個靈魂中。
額頭上被他彈了一下我不疼,心口卻很疼,好像生生被扯開一樣。
“你會忘記我的,莫瑤,我會讓你忘記我的……記著我對腹中的孩子不好,孕婦如果總難過,孩子……會變得膽小的。”他依舊笑得麵若桃花,無奈的在我的小腹上吻了一下,“放心吧,我不會食言而肥的,哪怕是死了。破碎的魂……依舊不會離你太遠……”
他以他的命來破十二美人圖的陣,陣破了我的命保住了,他卻要離開我們。對於他來說我到底是他的誰,他完全沒有必要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
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好像沒有他的世界生無可戀。
不知不覺,我竟對雬月的感情這般深刻。
我倔強的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像個絕境中低吼的獅子,“誰說我會難過的,雬月……你太自以為是了。”
所以,不要剝奪我對你的記憶。
那是我生命中,也許僅存下來的美好。
就好像拚盡了整個靈魂的氣力去擁抱他,這樣好像他就不會離開我的身邊一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子越來越輕,卻來越像一片虛無的空氣。
他碎裂開來,化成一片片花瓣一樣的時候,如同泉流一般清冽的聲音依舊在耳畔,“龍婆艾,拜托了,幫我斬斷小胖妞和我之間的緣。”
靈魂碎裂開來的樣子,有一種別樣的淒美。
夜晚的狂風一吹,這些如同桃花凋零一般的碎片一時間便被吹散到了各處。我第一次感覺到小腹當中那個小狐狸似乎也有七情六欲,在此刻悲傷到了魂靈的深處。
他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身父親已經離去。
小腹的位置一片的冰涼,他的痛似乎和我一般無二,血脈連著血脈之下。小腹似乎也跟著他心頭的悲痛,絞痛不已。
我看著消失不見的靈魂碎片,肩膀不自覺的抖動著,心口的疼已經到了讓人無法承受的地步,“雬月,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怎麼可以那麼自私的離開我們。還要我忘記你……我……我不要忘記你。”
嘶啞的聲音從我的嗓子裏叫喊出來,隻覺得腹中血湧翻漿。
整個人頭暈目眩,悲慟之下居然一頭栽倒在地上。
沒有雬月了,以後我的日子裏都不會有雬月了,包括我的記憶力。
雬月……
你怎可那樣狠心讓我忘記你?
真的好怕,再也見不到雬月,害怕到寧可一死了之也不願意再麵對這些。
“媽媽,你喜歡過小狐狸嗎?”
一片混沌之中,居然有一個稚嫩的童音傳入耳中,那個聲音輕柔如月。而且有一種我很熟悉的感覺,好像是……
是雬月。
但是,我知道那不是!
睜開眼睛,是一片黃色的蘆葦地。
一個屁股上長了九根毛茸茸的尾巴的小男孩跌跌撞撞的朝我跑來,他跑幾步就會搖搖晃晃的摔上一跤。
我就好像一根木頭一樣,站在一顆木葉焜黃的樹下。
看他在奔跑中摔了好幾次,才忍不住過去扶起他,他在我懷中緩緩的抬頭,“媽媽。”
雬月!
是雬月……
那張精致的小臉,根本就是雬月的縮小版。
我害怕的鬆開了他,眼淚如注的流出來,捂住了自己的唇不敢去看那張早已烙印進靈魂的臉龐。
隻要多看一眼,心痛就會多一分。
“媽媽,你為什麼不看我,你是不是從沒喜歡過我?”那孩子似乎被我的冷漠刺痛了心靈,稚嫩的小手抱住了我的大腿。
我的心哪怕是石頭做的,這一刻,也被融化了。
僵立在原地,淚水早已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下來,“傻瓜誰說我沒喜歡過你,你……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雬月就是為了保護我們,才會離開的。
他那般的嬌小,順著我的小腿居然就輕盈的爬上了我的肩頭,毛茸茸的尾巴一抬便撩撥到了我的側臉。
小手輕輕的擦著我的眼淚,他的眼圈紅紅的,“真的嗎?媽媽……你說的是真的嗎?我一直都以為,我是沒人要孩子。”
他說著話,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眼圈紅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充滿了血絲,但是有和雬月一般渾然天成魅惑。讓人隻看上一眼,似乎就沉淪到了其中。
我伸手也幫他擦了眼淚,將他柔軟嬌小的身子抱在懷裏。
那張感覺很奇妙,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若非真的當上父親母親的人,似乎一點也無法體會到,摟著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感覺。
而且他身上,有好重好重的雬月的氣息。
此時此刻,就好像雬月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一樣。
“你有我在怎麼會是沒人要的孩子呢,你都不知道爸爸媽媽有多愛你。”在風吹拂的蘆葦中,我的發絲輕揚,字字句句發自肺腑。
耳邊除了風吹蘆葦的聲音,卻還有一聲一聲古怪的敲木魚的聲音。
“噠、噠——”
就好似從另一個世界你傳過來的一樣,一個古裏古怪帶著孩子氣的聲隨著敲木魚的聲音也飄了進來,“喂,懷中食物的女人,你還打算睡多久啊。為了守著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久沒有出去覓食了。我好餓的啊,肚子空空的……”
有人在跟我說話,我忽然才意識到,我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