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朔循聲望去的時候,就見到王婉婉正徐徐走來。
那一副閑庭漫步的樣子,不禁讓葉朔有些厭惡的皺起了眉頭。
王婉婉不緊不慢地走到葉朔跟前,微微側頭,看了看周圍掛著的這些白綢布和燈籠,開口道:“這是對逝去的人的尊重。”
“可是王爺……”
王爺說過,不許府中掛這些東西的。
葉朔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王婉婉打斷了,“葉侍衛,我這麼做,也是為了王爺。總不能讓王爺一輩子都活在沒有了姐姐的陰影裏吧?王爺遲早是要走出來的。”
王婉婉說的輕鬆,好像顧清淺不在了,並不是什麼大事一般。
王婉婉在心裏冷笑,如今,王爺整日都生活在失去了顧清淺的傷痛中,王府裏的大小事自是沒有人管理了,那她身為側妃,出手打點府中事也是應該的。
總不能讓這些下人沒有主子管著吧?
王婉婉讓下人們掛上白綢布,也是為了讓霍清風早點認清現狀,有什麼錯?
王婉婉正得意著,就聽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極其冰冷的聲音,“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王婉婉的身子驀地一僵,她能感覺到盯著自己後背的那個男人,此刻的臉色到底是有多冷。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她沒想到一直消沉的霍清風會忽然到這個地方來。
慘了,她的禁足還沒有解呢,她之所以能出來,完全是靠著她側妃的身份。如今王府裏沒有了王妃,那麼她就是這府中唯一的女主子了,下人們自是不敢攔著她。
下人們紛紛跪倒了一片。
霍清風冷冽的眸子掃過這些人,“都沒聽到本王的話嗎?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下人們一個個顫抖著身子,低垂著頭,不敢回答。
霍清風的視線從這些下人身上,轉到了王婉婉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睛,好似早已經將王婉婉的心思看穿了一般。
王婉婉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簾,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婉側妃。”霍清風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來。
王婉婉身子一哆嗦,
她下意識的繃直了身子,應了聲:“是。”
她用眼角餘光偷偷瞄了霍清風一眼,卻頓時被他那一張陰沉的臉色給嚇得心尖兒一顫!
“王爺,是,是妾身讓他們這麼做的……”王婉婉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顫顫巍巍的開口。
與其讓別人來說,引得王爺更加震怒,倒不如她親口承認的比較好。
霍清風危險的眯起了眼睛,“你說什麼?”
王婉婉更加慌了,她的眼睛轉了轉,急忙開口:“王爺,妾身這樣做也是怕姐姐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閉嘴!”霍清風冷聲打斷了王婉婉的話,“婉側妃也是名門出身,怎麼會信這些莫須有的東西?”
王婉婉一怔,“王爺,妾身……”
她急忙開口解釋,卻見霍清風一揮衣袖,對眾下人命令道:“都給本王摘了!”
“是!”
下人們齊齊應了聲,不敢怠慢了,趕緊去摘王府裏掛著的那些白綢布,白燈籠。
要說他們做下人的容易嗎?
此刻,王婉婉還跪在地上,而霍清風也沒有叫她起來的意思。
哪怕不抬頭,王婉婉也能感覺到盯著自己頭頂的那道冰冷目光,接著,就聽見霍清風開了口:“本王何時說過放你出來的?”
王婉婉臉色一變,她咽了咽口水,大腦飛快的運轉,想要找到一個合理的說辭。
“婉側妃,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霍清風怒喝一聲。
如果王婉婉不是皇後的親侄女,他怕是早就將她趕出王府了!
這個女人,隻會添亂!
王婉婉抬頭時,眼睛裏已滿是淚水,下一秒就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下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若是讓別的人看了的確會心疼不已。
霍清風收了視線,他最討厭的就是王婉婉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
王婉婉捂著自己的心,說道:“姐姐已經走了好些天了,王爺整日買醉,將自己關在玉清苑,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眼看著就要到姐姐的頭七了,妾身這樣做,也是為了姐姐……”
王婉婉說著,哭得更凶了,她抬手抹了把眼淚,繼續在裝,“難道王爺真的想讓姐姐看到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家嗎?”
家……
是啊,這裏是她的家,如果她回來,一定會回到這裏。
“王爺,您該醒醒了!”王婉婉見霍清風臉上有了動容之色,暗中一喜,抓住機會便又開了口。
可她想的,卻不是霍清風想的。
霍清風俊眉緊蹙,“守在玉芙閣的人是誰?”
這話,是對著葉朔說的。
王婉婉聽了,心裏忽然間湧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接著,就聽見霍清風說:“將玉芙閣所有下人都趕出王府!”
是因為玉芙閣的下人沒能看好王婉婉,霍清風才這麼做的,而有了這事,玉芙閣新換的下人自是不敢再犯。
王婉婉再次被關在了玉芙閣,這一次,霍清風直接讓人將正廳的門給鎖上,隻有用膳的時候才能夠打開那扇門。
這次禁足,可以說是將王婉婉最後的一點自由都收走了。
而這一切,都是王婉婉自找的。
“王爺,妾身錯了,妾身不敢了,嗚嗚……”
屋子裏,王婉婉拍打著房門,可任憑她喊破了喉嚨,也沒人理她。
……
“吱呀。”
剛推開門,顧清淺就瞧見肯租給他們兩間房子的大娘挎著籃子從外麵回來。
大娘如今也有五十來歲了,膝下無兒女,丈夫在年輕的時候為了討偏方,去采藥的時候不小心腳下落了空,從懸崖上摔了下去。
這麼多年了,大娘都沒有改嫁過,一直守著這個家,平日裏就以賣野菜為生,日子倒也湊合。
人老了,都是害怕孤單的,所以在安歌來問可否租給他們兩間屋子的時候,大娘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而且收的銀子也很少。
有時候,還會給顧清淺他們做吃的,將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來對待。
顧清淺推辭的時候,大娘就會說:“孩子,我一個人生活了太多年,年輕的時候啊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等到老了才發現,一個人是有多無聊。能遇到你們,是大娘的福,這也是咱們的緣分。”
每一次,顧清淺都能被大娘說的而找不到合適的話說了。
幾天的相處,大娘的親和讓顧清淺覺得,大娘就是她的親人。
“大娘,菜都賣完了嗎?”顧清淺腳步輕快的走過去,伸手就要去接大娘手裏的籃子。
大娘挎著籃子的胳膊往旁邊挪了挪,說道:“籃子重,大娘來放就行。”
顧清淺心裏不覺一暖,大娘就是這樣,有什麼都是搶著來。
“大娘,籃子能有多重啊?”顧清淺說著,便伸出兩隻手來,要去拎那籃子,看看到底有多重。
大娘卻說道:“你看你,細胳膊細腿的,哪兒有力氣啊?這籃子可是大娘親手編的,不是一般的重,你啊,還是別拿了,大娘怕啊你的細胳膊會斷咯!”
顧清淺撇了撇嘴,“大娘,有那麼誇張嗎?您別看我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其實啊,我的技術可大著呢!”
大娘挑了挑眉,明顯不信。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有看到的那麼弱,顧清淺撩起袖子,打算讓大娘看看她胳膊上的肌肉。卻不想大娘眼尖的看到了她胳膊上,那斑駁一片的傷疤。
大娘看了,心裏不禁泛起了一陣酸意,她帶著老繭的手抓著顧清淺的胳膊,心疼道:“孩子,你以前吃了不少苦吧?”
顧清淺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說到苦,在沒有來到這個時代之前她就已經吃了不少了。
所以,這點兒傷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她早已經習慣了。
顧清淺勾起唇角,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為自己胳膊上的這些傷疤找了個合適的借口:“是我小時候太貪玩,所以才受了這麼多傷的。我啊,小時候最喜歡和男孩子打架了,經常跳上跳下的,受傷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你還和男孩打架呢?你不怕被他們欺負了呀?”大娘滿臉的詫異,這個小丫頭,看著可不像是有多厲害的人啊?
大娘很是懷疑,顧清淺是不是在吹牛了。
細胳膊細腿的,哪裏會是那些男孩子的對手啊?
顧清淺就知道大娘會不信她的話,於是開口道:“大娘,您不信啊?”
為了不傷顧清淺的自尊心,大娘很是配合的點了點頭,說著違心的話,“信,大娘怎會不信呢?”
顧清淺微微眯著眼睛,打量著大娘,“大娘,我怎麼覺得您像是在敷衍我呢?”
大娘臉色一窘,隨即嗬嗬笑道:“哪裏有啊,你這孩子,難不成大娘還會騙你啊?”
大娘一邊搖頭,一邊就要趕緊溜走,免得顧清淺再追問。
她都一把年紀了,怎麼好意思撒謊?
“誒,大娘,是真的嘛?”看著大娘心虛的就要跑的樣子,顧清淺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大娘真可愛!
顧清淺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大娘,於是,她追著大娘去了廚房,還一個勁兒的問:“大娘,不如我證明給您瞧瞧吧?”
大娘將籃子放下,又掀開灶台上的鍋蓋,將其放在了一邊,忙著要做飯。
“好,等你每頓飯能吃上兩大碗的時候,大娘就好好瞧瞧!”
說著,大娘就要去水缸裏舀水。
顧清淺快她一步,將盛滿了水的水瓢遞給她。
顧清淺苦著一張臉,“大娘,您這不是為難我嗎?兩大碗飯,我是真真吃不下啊!”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話說就她這小肚肚,能裝得下兩大碗飯嗎?估計能把她的小肚肚給撐爆炸吧?
想到那個畫麵……咦……
顧清淺咳嗽了下,回過神來,她見大娘在忙,急忙走過去,說道:“大娘,我幫您吧!”
大娘笑著搖頭,“不用了,大娘一個人可以的。這樣,你先回屋去睡會兒,等飯菜好了大娘再叫你啊!”
顧清淺張了張嘴,要說的話就這麼生生的卡在了嗓子裏。
好吧,她承認,她已經和豬沒什麼兩樣了,每天的日子都是吃了睡,醒了吃。
這不,一覺醒來就又到了中午。
她被大娘推著走出廚房的時候,不禁抬頭望了望天。
嗯,一定是這天兒太好睡了,才讓她每天都感覺自己睡不夠。
正抬腳要往院子裏走的時候,隻見安歌他們幾個人回來了,看著他們手裏拎著的大大小小的東西,顧清淺一時間有些傻眼!
“永杏,你們這是出門撿到錢啦?”顧清淺剛走過去,就聞到了一陣很香的臭豆腐味道,饞的她都快要流口水了!
永杏的額頭上出現了幾條黑線。
小姐喲,您倒是撿個給我們瞧瞧?
碧葉開了口:“小……”
顧清淺咳嗽了一下,碧葉便立馬改了口:“姐,這些東西都是大哥買的。”
顧清淺他們如今是以兄妹的身份住在這兒,安歌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她們的大哥,顧清淺是大姐,越過永杏,碧葉是最小的那一個。
不過,大多時候,顧清淺根本就沒有一點兒大姐的樣子,活蹦亂跳的,反倒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這也是大娘喜歡她的原因。
聞言,顧清淺轉頭看向了安歌,“你哪兒來的錢?”
他身上應該沒多少銀子吧?
想著,顧清淺又看了看永杏她們懷裏抱著的東西,皺起了眉頭。
買這麼多東西,得花多少錢啊?
安歌咳嗽了下,“淺兒,難道在你眼裏我很窮嗎?”
顧清淺:……
她好像一不小心說錯話了怎麼辦?
“額,不是。”顧清淺急忙擺手否認,“我不是想著,現在不是特殊時期嗎?咱們能省就省不是?”
她這話說的有道理吧?
安歌勾起唇角,他上前一步,說道:“淺兒,你放心,有我在,是不會餓著你的。”
顧清淺:……
這莫名其妙告白的話是腫麼回事兒?
顧清淺嗬嗬幹笑了兩聲,抬手拍了拍安歌的肩膀,“好大哥!”
一句“大哥”,讓安歌的心沉了沉,她這樣急著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因為她還忘不了那個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