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猶豫著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他在別的什麼場合都能夠說出自己真心想說的話,可似乎一見到唐心悅,所有想說出口的話,都會在嘴邊纏纏繞繞,然後錯失良機。
直到袁銳當選的這天。
選舉的票數一出來,唐心悅就高興壞了。
幸而袁銳當時沒有因為自己的緣故,真的退出競選。
她和袁銳身邊的工作人員一樣,是最能夠看到他的努力的。
他是真的想要讓這個世界更好,他也是真的在努力。至少比那個為了競選成功而綁架自己的副總統要來得好得多。
如果真的隨了那位副總統的心願,接下來的幾年,又將變回袁銳上位之前的烏煙瘴氣的樣子。
新任總統的歡迎酒宴定在第二天的晚上。
袁銳電話來邀請唐心悅去。
唐心悅的身份已經大白於天下,也沒有必要在藏著掖著了。倒顯得自己不坦蕩。
過去的這麼些年,他身邊的人一點點都走幹淨了。之前覺得從政一途,如果身後沒有負累,也許能夠走的更為順暢坦蕩。有了閨女之後,覺得有閨女真是件好事。
不過既然是總統的邀約,唐心悅是肯定要去的了。顧子晏和曦曦也去。
唐心悅原本是不想要讓曦曦出席這種場合的,人多口雜,小朋友的也許應付不來。太多人注意他,也不好。
曦曦倒很堅持。
媽媽最近老是說袁爺爺在忙,都不讓自己去跟袁爺爺玩,也不讓自己給袁爺爺打電話。小冬瓜和很大橘子都想袁爺爺了。
大橘子都已經長成很大橘子了,袁爺爺都還沒有見過呢。
而且,自己也很想。
能夠在晚會上見到袁爺爺,自己當然要去。
唐心悅擰不過曦曦的堅持,隻好放他去了。
顧子晏原本想著那天跟唐心悅說明白之前的事情,照著陳雪峰教他的方法,將事情攤開放在大太陽底下,明明白白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結果又出了這麼一碼子事情。
也是出了消息,他才反應到,啊袁銳又是總統了。之前對此都沒有什麼太強烈的感知。
這一任上位的是袁銳固然是好,他也看的明白那個人對於接下去的事情的野心。兩人又熟絡,不僅是翁婿間的熟絡,兩人之間有一種類似知己的明白。將來有什麼事情也都好辦。
這一任上位的若是其他人,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所謂。顧家說穿了也就是一個商賈,後起之秀那麼多,自己未必能夠多被人家放在眼裏。
他隻琢磨著給唐心悅選了一件禮服。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永遠漂漂亮亮的,不管是什麼事情,什麼場合。都要為了唐心悅她自己而漂漂亮亮的。
秘書冷眼看著,就覺的事情似乎正往好的地方發展……隻是之前真沒見過自己家老板辦事這麼磨嘰的,顯見得就是還沒有跟唐心悅敞開心扉。
這要磨嘰到什麼時候去。
顧子晏也著實不是不想。隻是他太久太久了,縮在那個小殼裏,藏著真實的自我,隱瞞著所有自己的願望和想法,就縮在殼裏,什麼都不動。
如今真要他跟唐心悅說出自己的心聲,他做不到。
他需要一點緩衝的時間。
酒會很快就來了。
曦曦穿著爸爸給準備的小西裝,有模有樣的左手牽著小冬瓜,右手牽著很大橘子。
唐心悅看著都恬不知恥的想著,哎呀自己兒子真帥。以後得有多少姑娘成群結隊地拿著愛的號碼牌啊。
顧子晏看著唐心悅並沒有穿著自己送的那身晚禮服,一怔,心內苦笑。
還是這個樣子。
死倔。明明自己送的那條更好看,他可是認真挑選了很久的。
等今天酒會回來了,自己就跟她說清楚。不然總覺得裙子白挑了。
顧大總裁終於下定了決心。
唐心悅卻毫無所覺。
這是時隔好一段時間的再會。
袁銳看著自己的閨女想,在場的這麼多女孩子裏頭,還是自己閨女最好看了。
在場的所有小朋友裏頭,還是曦曦最帥了。
……一種盲目的審美。
酒會上大家都是老人精了,見到唐心悅都是笑眯眯,滿口的吉利話,好像這位總統女兒即將一飛衝天,前途無量。隻是誰都不知道肚子裏在想什麼。
也許是這個女人憑什麼,也許是這個女人命真好。也許是這可是雞窩裏飛出了金鳳凰。也許是這不過是個私生女。
誰知道呢?唐心悅也早已不在意了。
就算在袁銳的那個位子上,也攔不住人家指指點點不是麼。
前段時間的幾個大動作,雖然在民眾中奠定了良好的基礎,讓大家都明白袁銳是有肅清風氣的心思的。
隻是民眾滿意,並不代表這些既得利益的享受者會滿意。
唐心悅前段時間練就了一雙愈發敏銳的眼睛,一下就能看出有些人心裏的惶恐。
他們害怕袁銳上台之後也會對自己開刀下手。
還有一些人的得意。袁銳前陣時間砍掉了幾個大官員,和他們的幾個附庸小嘍囉。如今還是有一些空餘的位子,這些人想必是勢在必得,才一臉春風得意。
若是從前的唐心悅,也許會覺得麵前這些人麵目可憎。如今她倒覺得,大家也不過都是普通人罷了。七情六欲,想要站在高處。大家的心都是一樣的。
無可指摘。
競選是結束了,戰鬥卻永遠都不會結束。
曦曦早就已經跟著袁銳叫來的人在不知道哪個角落裏休息去了。反正也沒有什麼人會特別注意他。等他長成了,袁銳早就下台了。聰明也好,駑鈍也好,都是顧家人自己的事情。
要不是唐心悅是袁銳的女兒,他們真還未必就看得上顧家,未必就會紆尊降貴跟顧家人講話。
越是這樣的地方,就越是開放也越是腐朽。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隻是權利能夠換成無盡的錢財,而錢財卻隻有賄賂權利。
曦曦是好受了,唐心悅就慘了,她笑得臉都僵硬了。感覺自己好像打了過量的玻尿酸。
她想著自己從前看娛樂八卦,女星的臉一個比一個僵硬,自己就猜測人家對自己的臉做了什麼,如今覺得自己刻薄,也許人家隻是笑太多?
也許不是曦曦不該來,而是自己不該來。
她跟在顧子晏身邊在人群中穿梭。顧子晏攥著她的手,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她就跑掉了。
見到的人卻都隻說他們夫妻感情真好,還堆出滿臉羨慕神色,說些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好話。
顧子晏看著倒是頗受用,他也知道人家就是隨口一提,對著明目張膽出軌的丈夫和咬牙切齒忍氣吞聲的妻子都能說出相同的話。
但是他聽的居然就是感覺到高興。
但唐心悅在心內笑起來,不過就是貌合神離罷了。
送多少禮物,都不能掩蓋他不愛自己。
袁銳上台講了個話,大家都鼓一回掌,酒會就在熱情洋溢的活潑的氛圍中落下了帷幕。
酒會一結束,袁銳就讓人來找唐心悅和顧子晏。
曦曦已經睡著了。
唐心悅笑笑,她就知道會是這樣。這個小不點,最是熬不住困。
曦曦在另外的一間屋子裏。袁銳拉著他們夫妻說話。
唐心悅看他,也許是因為勝選的緣故,氣色比往常要好得多,眼睛亮閃閃。
她為他高興。
“近來如何?”
顧子晏先開口:“挺好。”
袁銳之前聽說自己這個女婿受了重傷,隻是手頭事情多,也一直沒有去探望。現在一看,氣色不錯,想必痊愈的很好。
隻是心悅丫頭為什麼沒有說話呢。
唐心悅並不想在這種場合說出來。但是現在不說,之後就沒有機會。
“不好。我想和他離婚。”
袁銳沒想到會在自己女兒口裏聽到這樣一句。他原先看著還以為兩人甜甜蜜蜜呢。現在才發現,確實,一直甜甜蜜蜜的隻有顧子晏一個人。
唐心悅好像在酒會結束之後,就卸掉了自己麵具一樣,隻有在剛才看到曦曦的時候才露出一點笑意。
“為什麼?”袁銳嚴肅了神色看著顧子晏。他以為這個孩子是個好的。雖然野心大了一點,也是為了他的母親,實在無可厚非。
可是究竟出了什麼事,能夠讓自己一向溫溫柔柔的女兒說要離婚呢?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他好像又在唐心悅的臉上看到了那張熟悉的久違的麵孔,溫溫柔柔卻倔強異常的臉。
唐心悅猶豫一瞬,沒有答話。
顧子晏心道不好,來之前就不應該想著會影響情緒所以憋住了不說的。還有昨天晚上,其實也是一個挑明一切的好時機。然而此時後悔已經晚了。不如就此說個清楚。
他對袁銳說道:“爸,你先出去一下好嗎?我和心悅說清楚。”
袁銳看他認真神色,點頭:“好。”說罷轉身就出去了。
自己這個女婿,和自己當年簡直一模一樣。有什麼事情,有什麼話,從來都是憋在心裏。等時間過去,那一點東西發酵消亡,什麼都不剩。
這才覺得惋惜。
幸好,他的閨女不用碰到這樣的人了。顧子晏雖然年紀小,但是他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好。
袁銳自己都是過了這麼多年才看清,小夫妻之間有什麼隔夜仇,隻要說清楚了,一切都好解決的很。
唐心悅的臉色平淡:“說吧。”
“我喜歡你,我愛你。唐心悅,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