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長痛不如短痛

“我不許。”

唐心悅等了許久,聽到這麼三個字,以為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

顧子晏一直都是一個自尊心強的人,自己跟他提出離婚,他沒道理會反對。

而顧子晏看到她因為驚訝而睜大的眼睛,越發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他抬高了音量:“我不同意離婚!”

聲音其實並沒有多高。唐心悅跟他熟稔多時,聽到這個聲音竟然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顧子晏這就是很生氣了。她想。

隻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要生氣呢?究竟有什麼好生氣的?

自己說的每句話,每個詞,每個字都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想的。難道沒有道理嗎?難道不符合他的心意嗎?

一個利用過後就可以隨意丟棄不纏人不煩人的棋子,難道不是世界上最和諧的棋子嗎?

為什麼還要生氣呢?自己都已經做到這樣。

利益的交換已經完成。他的目標也已經達到。自己還帶走了,雖然並不願意這麼說,帶走了曦曦那個小拖油瓶以便他能夠開始充分享受生活。

不好嗎?

而此時,顧子晏的心中卻是另一番況味。他敏銳的捕捉到了她那個向後退的微妙的動作。

她害怕自己。他心中突然有些悲涼,冷意纏纏綿綿席卷過來。這麼久了,原來她一直是害怕自己的嗎?一時間,他感覺這個事實,比她想要跟自己離婚,還要讓他難過百倍。

隻不過這種情緒也就是一瞬。

到底還是惱怒的心情密密麻麻覆蓋著他。

唐心悅見他平靜下來,心也放回了原位。不管今天顧子晏究竟如何,這個婚姻總是要離得。

她最明白不過。

以利益互換為基礎的婚姻,究竟有能夠有多紮實呢?

那些個政治聯姻商業聯姻的長輩,縱使舉案齊眉,到底還是意難平的,不是嗎?更不要說那些連舉案齊眉這樣的表麵功夫都做不到的婚姻了。

最後都是要離的。

對顧子晏來說,沒有什麼區別。對她來說,長痛不如短痛。

她真的是已經想的相當明白透徹了。她自己覺得。

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麼顧子晏到這個時候突然固執起來了?明明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講都是可有可無的婚姻。

如果說是因為可能有連任機會的袁銳……那也不太可能。

顧子晏之所以想要搭上袁銳,隻是因為對手的身份地位都與他相差懸殊,因此需要一個地位超然的人站在後麵支持他。

現在不用了。

袁銳就算是想,也不能夠明目張膽的給他擴展生意。

更別說袁銳根本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一向清正廉潔。若不是那幾個人真的身上問題累累,就算自己再怎麼懇求他,他也是不會幫忙的。

在這個問題上,唐心悅是真的想不到任何的用處。

她將離婚協議書往顧子晏的方向推了一推:“不如你仔細看看條款,再做決定?”

顧子晏看著壓在離婚協議書上的纖纖手指,隻覺得心頭的火氣越發雄壯。

他將離婚協議書撚在手上,看也不看。唐心悅就聽到了撕裂的聲音。

地上是紛紛揚揚的雪白碎片。

唐心悅愕然。她這才看一眼顧子晏的臉。因為受傷而瘦削的臉,此時是暴風驟雨前的陰沉。

黑壓壓的神色,讓人難受。

今日的顧子晏與往日喜怒不行於色的顧子晏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兩個人。

她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在顧子晏臉上看到這樣幾乎是猙獰的表情。

他終於將手上的離婚協議書徹徹底底的撕個幹淨:“離婚?”

說完大踏步邁出門去。

留下唐心悅一個人,蹲在地上一片片拾起地上的離婚協議書的碎片。

莫名其妙的,淚水噴薄而出。好像積攢了很久的哀傷都傾瀉出來。她又何嚐想要離婚?可是,她從小看著唐坤和自己母親的事情長大。

兩個人裏,隻要有一個不愛對方,隻是因為利益而強行捆綁在一起。那這樣的婚姻,就根本沒有存續的必要。

她看的明白,也因此而悲觀。

她和顧子晏的出口,隻有離婚一途。

至於顧子晏,站在房間門口有一瞬間的恍惚。自己這是在做什麼?自己接下來應該到哪裏去?接下去應該做什麼她才不會走?

阿姨正好在外間,見到這樣的顧子晏,越發覺得胸口沉沉。

之前還好端端的先生,吃飯的時候還給曦曦和太太夾菜來著,突然就變成了這樣。不知道是太太和他說了什麼。

又是憤怒,又是茫然。

好像一直跟在媽媽身後的小孩子,突然找不到了前進的方向。

顧子晏看她一眼。她不敢再看,假裝還有事情,悄悄縮回廚房,看著已經收拾過的廚房,重重歎一口氣。

可憐人。

管家年紀不小,時間晚了難免肚餓。進廚房覓食,就見她正發呆。

“怎麼?”他還不知道究竟怎麼了。

阿姨搖搖頭,朝主臥方向努努嘴:“吵得厲害。”臉上是難以掩蓋的複雜。

管家一扶額:“不是跟你說過主人家的事情少管?”

結果並不見阿姨反駁,這個老婆子平時要是被說了一句兩句的,往往都要懟回來。

這回也是怪了,她悠悠歎一口氣,好像看破紅塵的老神仙:“這回不一樣。”她壓低聲音:“太太像是要離婚。”

在顧子晏出來之前,她隱約聽到先生的聲音好像在說離婚的事情。

管家一愣,心裏不相信。不過這個老婆子雖然嘴上有時候不把門兒,但是看人還是準的。

他相信她的判斷。就是不明白現在的小年輕究竟都是為什麼?

好端端的,當時跟顧家人鬧得一塌糊塗非要跟太太結婚。蘇老爺子好像也都不是很讚同。

好不容易結了婚,兩人好像相敬如賓似的。

再後來,顧先生傷重到神誌不清,不時還亂咬人亂砸東西那個時候,太太都沒有說過不管先生了要走,就連對那個懵懂的先生說話的語氣也一直是溫和。像是對待一件易損的寶貝。

再再後來還有那麼多事情,自己看太太的年紀像是自己的閨女,她當時承受那麼多,自己都替她難過。那個時候也沒說過要離開。

怎麼說要離婚就……

兩人在廚房待了一會兒,茫然不知道說什麼,做什麼。相對發了一會兒呆。

都有些難免想到自己的身上。如果太太和先生離婚了,那必定有個新太太……新太太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好相處……兩人都喜歡唐心悅,隻是之後的事情誰也都說不好。

還是得提前為自己做打算的。

就發現剛才自己二人還在討論的顧子晏進了廚房。

先生進廚房,這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了。兩人都有些驚訝。

管家看到顧子晏臉上的神情,就覺得這個老婆子剛才說的話,還真是十有八九了。

兩人恭恭敬敬低下頭,一同說了句:“先生。”

顧子晏蹙著眉,他的聲音冰冷,放在夏日猶能刺骨:“看著太太,別讓她自己一個人出門。”

“是。”

他點點頭,出了廚房。留下兩個人麵麵相覷。心慌氣短。

……這回是真的鬧大了。

先生要禁太太的足了。話說的這麼明白,管家看一眼做飯阿姨,還真是這個老婆子眼睛尖。

太太若是跟先生離婚了。曦曦怎麼辦?自己這些做用人的怎麼辦?

唐心悅一個晚上都沒有再見到顧子晏。她想著,顧子晏也許是因為被自己提出離婚,因而有些丟了顏麵,所以才發了那麼大的火。一直都不願意見自己。

第二天的飯桌上,隻有唐心悅和曦曦兩個人。

曦曦抬頭看媽媽,覺得今天的媽媽比昨天的更不像媽媽了。好像有些憔悴?

爸爸也不在。不知道哪裏去了。

他問媽媽:“爸爸去哪裏了?”

唐心悅蹙眉還沒有回答,就被管家搶了話頭:“先生有事情要忙,先出去了。”

唐心悅心裏隱隱覺得並不是這樣,不過這個借口很好。她沒有反駁的道理。隻是之後,跟顧子晏離婚了之後……又要怎麼去跟曦曦解釋呢?

她想了很久。這個問題比跟顧子晏攤牌更困擾她。

曦曦今天要出門去上一個樂器班——這是他在蘇家的這段時間剛剛萌發的一個新愛好。

本來也可以不出門去上,隻是大家都想著讓他能夠多交往些同年齡的朋友。再加上能夠上那個樂器班的小朋友,家境相仿佛,性子天賦也都很好。

對曦曦來說,各方麵是有好處的。

唐心悅前段時間忙碌,如今回家了總算可以歇一歇。吃了飯,就想著送曦曦去上樂器班。

說不定自己還能認識一兩個曦曦的小朋友,也是有意思的。

沒想到剛剛換了衣服,還沒有出門。就被管家攔下來了。

管家也相當為難,這樣的事情……那個老婆子死活不肯去說,如今就隻好自己開口。

這可真是個苦差事。

他板著一張臉,裝作並沒有察覺到唐心悅臉上變換的神色,公事公辦地說道:“先生希望您最好不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