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人是高興了，唐心悅簡直心力交瘁。
她一邊要照顧顧子晏這麼個熊孩子，一邊還要遊走在幾個大股東之間，希冀得到他們的支持。
不是人人都像老薛那麼好說話的。
能夠在顧氏集團做一個大股東的人，都很有那麼兩把刷子。
一個個都老狐狸似的，滑不留手。如果不見到什麼實際的利益，是堅決都不肯鬆口站在顧子晏這邊的。
這也還要多虧了老薛，知道這活兒難辦，還站在唐心悅這邊兒幫著她說話。很是出了一份力。
如果沒有老薛，就憑著唐心悅和她手頭上的股份，說不定早就被人分了吃了。
好不容易籠絡了幾個大股東，顧家人那邊就提出要召開股東大會。
這比唐心悅的計劃要提前了一段時間。
她自己就先慌亂起來。
本來她就是一個學法律的小員工，每天想的也都是自己那個一畝三分地裏麵的事情，最多也不過就是想一想自己還能怎麼充實自己，讓自己的位子上升那麼一兩個台階。
現在她眼前的可不止是那點事情。擺在她麵前的，是一個龐大的公司，一個精密的儀器，一個廣闊的市場，一個複雜的環境。
公司做到顧氏這個地步，尋常的官場是不需要去應酬了，平時關照一二也就足夠了。
但是他們現在要看的，就是更不一樣的平台了。
稍稍走錯一步，就有可能全軍覆沒。
唐心悅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明白顧子晏平日裏總是冷這張臉的原因——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調度臉上的神情。
她太累了。
要麵對形形色色的人，就已經相當難為她了。就憑著之前還是顧太太的時候那點人脈，勉強周轉一二，幸而現在她不僅是顧太太，還是袁總統的親女兒。
雖然是私生親女兒。但是大家也都合情合理的，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可嘲的。
隻是加了這個頭銜之後，唐心悅的身份地位都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了。
差不多點兒的人，還是要給她兩份薄麵。
時間不短了，大家也都不是閉目塞聽的，相反，消息都還靈通的很。大家都影影綽綽的在一些地方，聽到了一些傳聞。
顧子晏有可能就這麼醒不過來。那現在這顧太太手上的股份，還有她的隱形的背景，都很值得大家放在天平上進行考量。
隻是，她的能力也值得商榷。一看就是一個有幾分聰明，但是還不夠那麼聰明的人。
有些人就因此被顧家那幫子用這個理由說服了。站在顧家人那邊。
畢竟顧子晏說到底，還是姓顧，不管跟顧家的關係是如何決裂。而唐心悅，如今究竟姓唐還是姓袁都很難講，將來的事情在看客心中也有自己的判斷。
唐心悅白天在外麵為了這個事情奔走，周旋在各色心思複雜的人們之間。
晚上還要回到醫院照看顧子晏。
畢竟現在顧子晏精神不太好，白天她實在走不開，隻有晚上才能回來顧及一二。
隻是每每又碰上顧子晏以為她是壞人，將她廝打一頓都是有的。
明明隻過了四五天，在唐心悅那裏，到好像過了四五年一樣煎熬。她有的時候從醫院裏出來，看到那個高聳的大樓，想到顧子晏，都有一種迷茫。
自己究竟在這裏做什麼？顧子晏不是利用過自己嗎？他對自己的好難道不都是因為他希望能夠借助袁銳的力量上位報複那些傷害過他和他媽媽的人嗎？
為什麼自己還要這樣照顧他？為什麼還要這樣看顧他的公司他的事業？
明明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自己手頭上那些股份，原本以為是顧子晏為了擺脫麥薇的權宜之計，現在看來倒像是收買自己綁住自己的繩索。
她總是想著，自己能不能硬下心腸一走了之。趁著顧子晏昏昏沉沉的時候，帶上曦曦，一起到什麼地方去，就這麼看著曦曦長大，自己衰老。
也挺好的。
蘇老爺子也想過這個事情。
他知道唐心悅是個聰明人，他也見過唐心悅有時候的眼神。
那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眼神。
他都很想跟唐心悅說，是，之前是自己和子晏兩個人想要接著靠攏她來達到為子晏的媽媽報仇的目的。隻是後來……
可是這樣的話，還是應該讓顧子晏本人來說才更合適不是嗎？
他也就一直沒有開口。
偶爾有的時候，他也會想。再這樣的情況下，心悅會不會撒手不管自己的那個外孫，帶著曦曦到別的地方去。
隻是，唐心悅太善良了。他看得到，唐心悅對顧子晏舍身營救自己的行為的感激……
他看著小輩在愛恨糾葛中掙紮。也隻是想，小孩的事情，還是由小孩兒自己去處理。
曦曦都好幾天沒有見到完整的媽媽了。
完整的媽媽，就是起碼能夠見到一個小時能夠跟他說話能夠陪他一起玩的媽媽。
可是媽媽太忙了。
又要去公司上班，還要照顧爸爸。
他上次真是被爸爸那個樣子嚇壞了，後來想要再去看看爸爸，都會被爸爸嚇得在門外都不敢進去。
蘇虞看著心裏也難受，明明就是一家人……現在卻……
夜已經深了。
今天的顧子晏好像比之前要好一些。情緒也穩定多了，見到自己也不再上來就是抓了。
也是多虧了陳雪峰，這些時候，天天來醫院看顧子晏。也天天被抓了一身傷回去。
他雖然是心理醫生，但是也是個男的。顧子晏因為那段經曆的關係，對男性的仇視態度要強烈一些。
陳雪峰在每天交流的一開始的時候總是難以避免這些，都要跟顧子晏交談兩句，才能得到顧子晏比較溫和的對待。
她剛才回來的時候剛巧碰見陳雪峰，這人還在說：“回頭要給子晏看看我身上這一道道的，讓他去學學九陰白骨爪好了。還要他給我準備豐厚的酬金。我去再買個房子……”
她當時笑得疲憊：“辛苦你了。”
陳雪峰就一下子嚴肅起來：“哪裏哪裏，最辛苦的還是你啊。”
她搖搖頭。
陳雪峰說道：“你這幾天是不是都會給他講些故事？”
她點頭說是。
陳雪峰笑：“做的挺好。讓他有個印象，也是不錯。說不定一點點就想起來了。”
她沒說話，兩人默了一瞬，陳雪峰突然開口：“我是不是不應該把那件事情告訴你？”
陳雪峰是個聰明人，事後一想就知道，唐心悅怎麼會突然離家出走被人綁架，說不定就是因為自己當時的多嘴，讓她對顧子晏產生了誤會。
她當時一愣，一下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但是倒不覺得他做錯了，隻是兩個人，如果沒有秉持一顆真心，難免會走到這種局麵。
如果真要說起來，她還得謝謝他，早日揭破這一層窗戶紙。
她還沒說話，陳雪峰就繼續問道：“你是不是也不想聽我說任何為顧子晏的行為辯解的話了？”
他搖頭歎息，兩個倔人。
陳雪峰先開口：“你多陪陪他，就知道，也許你的想法，是偏激的。”
她笑一笑：“嗯。”
陳雪峰一看這個樣子，就知道自己還是沒有說動她。但是至少現在，她還在顧子晏的身邊。
還是有時間的。他擺一擺手：“那我先回去了。”
她笑笑跟他道別。
進到病房裏，就發現今天的顧子晏比前段時間真是好的多了。
唐心悅在心裏有些欣慰的想。看來這幾天給他講講故事，說說以前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幫助的。
也許顧子晏很快就能清醒過來。也許自己很快就能離開了。
她已經想好了。
自己這個樣子，因為一點點永遠沒有辦法得到回報的情誼，一點點別人給予的不知道是出於何種目的的恩情。
和一點點舍不得。
就這麼捏著維係兩人之間關係的線，實在是再愚蠢也沒有了。
顧子晏的受傷，到好像給了自己一個機會，一個理由，一個留下來的借口。
他有朝一日清醒過來，自己還是不得不去麵對現實。
自己是真的對他動了心思，而他對自己，不過是冰冷的利用。
有的時候，想這些事情想到走火入魔的時候，她甚至會覺得，是不是就連麥薇都是他安排的，當時倒下的角度，飛濺的血花是不是都隻是他的道具？
這段時間忙忙碌碌，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去想這件事情了。也許是自己逃避。
而陳雪峰三言兩語又讓她那些個念頭從不知道哪些角落像雨後春筍一般蹭蹭蹭冒出來。她想扔在一邊再不去想，隻是不能了。
顧子晏正在好起來。不能不去想了。
她抬頭看向病床，顧子晏已經鑽進了被窩裏，就露出兩隻眼睛和亂糟糟的頭發。像在等她每日的故事。滿眼都是期待。
他雖然重傷臥床，雖然這幾日精神不振，雖然失憶了……可還是那個人。
雖然那個人從來就沒在她麵前這樣過。
這樣的顧子晏看的唐心悅眼睛發酸，心頭發軟，也許是今天對著電腦太久了的緣故。她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