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還在外交部兢兢業業工作。
心悅的媽媽,那個時候也還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馬尾辮梳的高高的,走起路來一甩一甩。
後來袁銳發現,那個小姑娘有點天真,應該是家裏人保護的好的緣故。有種不諳世事的可愛。
再後來,袁銳就發現這個小姑娘做事情也總是一板一眼,做得很好。而且總有些別出機杼的想法,讓他眼前一亮。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天分。
袁銳的目光一點點被她吸引過去。
再再後來袁銳就發現,那個小姑娘的馬尾辮好像一下下都甩在自己的心上。
酥酥軟軟的。有春天芳草地的芬芳。
袁銳是什麼人呐,又精明又果斷。從小時候開始就是,有了什麼想要得到的東西,一定要第一時間用盡各種方法得到。
小姑娘很快就跟他雙雙對對一起出現在外交部。小姑娘多好看啊,那個時候,自己總是能夠收到多少人羨慕的眼光。
後來是因為什麼呢?因為什麼自己弄丟了那個可愛的小姑娘?
袁銳感覺自己都記不清楚了。也許是不想記清楚。
也許是自己跟小姑娘說的分開,也許是小姑娘跟自己說的分開。總之兩個人都很決絕。兩個人朝相反的方向走,也都沒有回過頭。
後來想起來,又發現有些細節記得很清楚。比如,小姑娘那麼喜歡哭哭啼啼的。就是被針紮了,看到鮮紅的小血點,都能嚶嚶半天撲到自己懷裏求安慰。
但是那天,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連眼圈都沒有紅一星半點。
兩個人分開,又各自成家。他就也再也不知道對方的消息。
隻曾經道聽途說,她好像很愛她的丈夫。
那就好。
於是後來連道聽途說都沒有了。
再知道她的消息的時候,她已經亡故多年。他的妻子也亡故有一段時間了。
知道那個消息,他也就是一愣,就這麼過去了。
他和妻子沒有後代,倒是和她,有一個女兒。他一直都不知道。
他也曾經想過,如果那個時候自己知道和她有了一個女兒,事情後來會怎麼樣?
誰也說不好。
可是現在,他隻有這麼一個親人了。
他緊緊攥著手,看著麵前這個女婿。是個有能耐的後生,隻是這個性子,跟自己當初一模一樣。
冷。
即使在意什麼人,也從來不願意說出來。
顧子晏將打印的威脅信件仔細看了一遍。就連前頭幾人都沒有看的照片都看了一遍。
他的神色平靜,如果袁銳不是見過許多人,吃過許多年的飯的話,說不定也會以為自己這個女婿真是個沒心沒肺毫無心肝的人。
但是他看見顧子晏的捏著信封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顫抖。
顧子晏心中此刻已經是翻江倒海。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陳雪峰說的對,自己當時就應該跟她把事情講清楚,也許她就不會憤而離家出走。
袁銳歎一口氣,好歹還是關心自己那個女兒的。小夫妻指尖吵吵鬧鬧也是很有的,但是離家出走又被人綁架,這種事情……
顧子晏在信件內容上找不到收獲,隻能知道這個人是個腦子好使的,反偵察能力也強。
打印的信件,帶著手套將信紙塞進的信封,什麼都沒有。他轉而開始觀察那些照片。自己的妻子,裸露著身體被人作為威脅自己的利器的照片。
他細細查看著,隻是現在全無平日裏的旖旎心思,隻希望能夠在照片中找出一星半點的線索。
然而也沒有。地方空蕩狹小,沒有外麵的光線,都是燈的慘白光亮。就連一點可以當作線索的東西都沒有。
如果是個電話,或者是個視頻,那就都可以從背景音中聽到點什麼。
可惜了。現在隻有一張照片和一封什麼都看不出來的信。
袁銳看著他頹然地神態,隻覺得剛才因為他顫抖的手而熄滅的小火苗又開始蹭蹭蹭往外冒:
“心悅是你的妻子,你怎麼就連他都保護不好?”
他都多少年沒有這麼生氣過了。
被綁架的那個可是他唯一的孩子了!做這事的人,無外乎就那麼幾個……他的眼前閃過幾張權欲熏心的臉。如果到時候確定是誰,他一定……
顧子晏沒有說話。他沒有言語可以反駁。是,他做錯了。
唐心悅跑出去,也是因為自己的做法讓她誤會了。
自己當時如果跟她解釋一下,哪怕就說一句,就說一句“我不是這麼想的”,她是不是也不會就這麼跑掉?
如果自己當時有跟她解釋,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袁銳瞥他一眼:“你現在還有什麼辦法?”
顧子晏想到了言柝和鄧嘉。
唐心悅隻有這兩個要好的朋友,如果出了什麼事情她一定是會去找他們的。
他麵色平靜的給鄧嘉打了電話。
鄧嘉從來沒有接到過來自顧子晏的電話,還是在半夜。她從睡夢中醒來,看到手機上閃爍的顧子晏三個字當時就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總是不踏實。
又覺得,這應該是自己的夢境吧。現實生活中顧子晏怎麼可能半夜給自己打電話?還這麼著急,一直都沒有停……
自己跟顧子晏的交集隻有一個心悅……難道是心悅……
她當時自己一個人跑到大街上去,後來自己想象也覺得她當時舉目無親,應該是沒有什麼投奔的地方了……不過心悅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應該不用自己擔心吧……
她看著顧子晏三個大字閃了好久,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這才終於能夠平複心跳接起電話:“喂?”
顧子晏在電話那邊聲音冰冷,比往日裏不苟言笑的時候還要冷上幾分。他將事情大致的講了一下。自然沒有提到裸照,隻是說唐心悅好像被綁架了。
鄧嘉高高懸起來的心,都咚一聲掉了下去。
好像掉進了什麼深淵裏,沒有盡頭。
被綁架了?心悅從言柝家裏出去之後一個人在大街上……被綁架了?
顧子晏是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她心裏知道,顧子晏是絕對不會跟自己開玩笑的人……但是也有可能是跟心悅說好了的,來逗自己的……
她的手都在顫抖,好像下一秒就會握不住手機:“你是不是在開玩笑?心悅是不是在你旁邊?你,你能不能重新說一遍?心悅她怎麼了?”
心悅應該不會是被綁架了吧?希望是顧子晏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而且,顧子晏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應該……心悅還是是安全的吧?
顧子晏的聲音愈發冷淡起來,這都什麼時候了。鄧嘉還這個樣子,他著急不已,但是因為多年來的教育磨練,還是強自按捺著,不表露出來。
隻是正在他身邊的袁銳感覺的到,他的聲音是緊繃著的。
他是希望心悅還在吧,不管是在鄧嘉那裏還是言柝那裏。即使是看到了那種照片,還是希望那隻是個PS後的照片?還是抱著一點小小的希望?
他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女婿,雖然年紀小,但是縱橫商場這麼多年。也有這樣軟弱寄希望於一些微不足道的可能的時候……
顧子晏冰冷地說道:“是。心悅被綁架了。她之前從家裏出去之後,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是,可是……”鄧嘉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情,也覺得後悔不已。
她明明知道心悅不是那種過分的人,言柝也……可是她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心悅可能是因為小時侯經曆的關係,又比別人來得都要敏感一些……
她隻能跟顧子晏說:“你問問言柝。”
顧子晏應是,就掛斷了電話。也沒有問清楚鄧嘉吞吞吐吐的究竟想要說什麼。
沒有必要了。
鄧嘉看著已經息屏的手機,心裏一涼。就飛快起身穿衣,又給家裏的司機打了電話:“老劉,我們出去一趟。”
司機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鄧嘉叫醒。小姐聲音緊張,不知道是除了什麼事情。
鄧嘉一人起身,全家都亮起了燈。
鄧媽媽從房裏出來:“嘉嘉,怎麼了?這麼晚的,你要到哪裏去?”她也是被自己閨女臉上的焦躁不安給震懾到了。
鄧嘉抿著唇,看著媽媽一會兒,眼圈一下就紅了,聲音裏都帶了哭腔:“心悅被綁架了。”
鄧媽媽看自己閨女這個樣子就知道不是作假,心悅那麼個好孩子,命怎麼就這麼苦呢?
她抖著嗓子:“那你現在到哪裏找她去?”
鄧嘉正在穿鞋,話說得很快:“我去趟言柝那裏。”說完就匆匆走出去了。
留下背後看著她的背影充滿擔憂的鄧爸爸和鄧媽媽。
鄧爸爸想了一會兒,就知道,這應該是衝著袁銳去的。袁銳一下翻盤,他的那些對手們就把箭矢射向了言柝的女兒。
他猶豫了一會兒,沒說話。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小生意人,能做到的也有限。如果連顧子晏和袁銳的人手都沒有辦法找到,那自己也……
他無言地看著自己女兒坐著家裏的車,消失在了夜幕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