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夢醒時分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夢裏知是身是客,睡中夢魘。
墨燼齋中的氣氛因為少了軒墨的笑顏,第一次變得凝重了。淡淡的壓抑氣息像是無形的氣場,籠罩了每一個走進墨燼齋的客人。原本看著略微有著一點起色的生意,也因為軒墨那低壓的氣場越來越冷清。又或者是因為那些越來越玄乎的傳言,墨燼齋的神秘已經成了每一個生活在夕顏鎮的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有的傳言說,神秘開張的小店裏據說有著某些神秘的瑰寶;有的說是,墨燼齋裏居住的都不是真正的人,是妖怪;有的又說是,墨燼齋的人得罪了景府的當家人,也就是現在的景雲天景老爺,注定了關門大吉的結局。
流言四起,人心最難測,惶惶中誰也不知道哪種說法是事實,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什麼,但是來墨燼齋的人確實越來越少了。彥墨的臉色也繼軒墨之後,越來越難看。沒有收入的日子,即使彥墨有一張在麵對顧客的時候能言善說的嘴,沒人他也張不開口了。原本就惜字如金的他已經變得不發一言。
葉落才知秋,人走茶涼才看得透人心。
“公子……”彥墨欲言又止,雖然一直不說話,但是看著越來越冷清的墨燼齋,彥墨又怎麼可能不著急。想到銀魅姑娘,想到那些流逝的客源代表的就是無數的錢財,彥墨就感到一陣心痛。
“墨燼齋會繼續開下去的,你就不要擔心了。”墨殺難得的倚著朱紅色的大門,輕輕搖晃著手中的折扇,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對於他們投來的打量的目光,皆以清淡的笑容回應。
“公子,你想要賣笑的話,隔壁的玲瓏老板估計會很喜歡你去的。”軒墨正好從曼殊房間走出來,看見墨殺優哉遊哉的樣子,想到昏迷中的曼殊,不禁開口戲謔了一句。每隔一個時辰軒墨都會進曼殊的房間,看看她是否已經蘇醒,幾天以來從未中斷,他希望曼殊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他,他希望自己能夠在第一時間知道曼殊的清醒。
墨殺也不回答,隻是看著軒墨原本白皙俊秀的臉龐,因為擔心已經有了一絲憔悴感,心生不忍。抬起折扇擋住耀眼的陽光,看了看萬裏無雲的晴空:“軒墨,曼殊不會有事的。”
墨殺的話一直都是定心丸,也正因為墨殺說過曼殊不會有事,所以軒墨才會一直安安靜靜的待在墨燼齋,等待著曼殊突然醒過來的那一刻。可是曼殊,已經昏迷四天了,維持她身體的烷溷墨和星砂墨已經不知道耗去了多少。維護一具沒有意識的供魂魄居住的身體,所耗費的資源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
床上的人兒似乎感受到了軒墨的焦急,微黃的燈光下,那隻蒼白透明的柔荑輕輕的晃動了一下。但是,軒墨卻並不知曉,此時的他正在墨燼齋大堂裏和彥墨一起整理著物品,打掃著大堂的衛生。
一點一點清理著這段時間墨殺還有彥墨所創作的書畫作品,不得不說每一幅畫都是精品。有多久沒有在墨燼齋看見自己的作品了呢?軒墨不禁看著那些畫出神。似乎從遇見曼殊以後,他所有的好奇心和精力都耗在了曼殊身上,很久都沒有動過筆了。手指輕輕的撫上墨殺在曼殊昏迷那天創作的血色殘陽劍圖,總感覺這幅畫有著一種魅惑人心的魔力,引人入勝。
“啊……你們都在啊?”
曼殊的聲音響起得很突然,就像是在軒墨耳旁突然敲響的銅鑼鼓,聲音將他的耳膜震的不斷顫抖。轉身看著依舊有著靜靜站立的曼殊,病態的蒼白色臉龐襯托的眉心那朵彼岸花越發嬌豔了。
“曼殊……”聲音中有著太多的不確定,生怕自己所見的是幻覺。加入生死燼以來,軒墨就已經沒有再體味過這種擔心期望成空的感覺。曼殊的昏迷,像是一個契機,將那些早已隱藏在自己靈魂和身體裏的慢性毒素引爆,將自己毒得體無完膚。那種毒的名字,叫做.愛。
“我想我可能睡得太久了。”醒過來的那一刻,曼殊一身冷汗,看著四周冰冷的空氣,還能感覺到血液那種腥氣,空氣中似乎還有著粘稠感。迫不及待的衝出房間,走進大堂,一切負麵情緒,再看見他們的那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軒墨臉上毫不掩飾的驚喜,彥墨淡淡的點頭,墨殺挑起好看的眉眼輕笑著。
“小曼殊醒過來就好。”墨殺隻是說了一句話,便不再守在門口接受路人的眼光。一個閃身躺進他的琉璃榻,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啊——那把劍!”曼殊看向軒墨,卻發現了他手中的畫,畫上晶瑩的雪白色利劍深深的吸住了曼殊的墨色瞳仁,有些顫抖的聲音努力平靜的問道,“那把劍叫什麼?”
“你說這把劍?這是墨殺隨手畫的。”軒墨以為曼殊是被墨殺畫裏那種肅殺的意境驚住了。
“墨殺公子,那把劍叫什麼名字?”
“明煦。”
“不,它叫嗜血,對,嗜血!”曼殊原本清麗的聲音一時間變得有些尖銳起來。
“你說的嗜血是什麼顏色?”
“紅色,那種隻要看見一眼就忘不了的血紅!”
“明煦是白色的,雪白色。”墨殺閉著眼,不輕不重的回答著曼殊的問題。
“公子,你是說,你畫的這把劍就是九大奇物之一的明煦嗎?”軒墨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他很難相信畫中那把渾身染血的,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長劍便是九大奇物之一的明煦。
“嗯,九大奇物之一,明煦者,長劍雪身,晶瑩若飛雪。”
“那嗜血呢?曼殊說的嗜血劍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你就得問問小曼殊了,我可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墨殺表示自己很無奈,聲音越來越小,看來即將進入夢鄉。
“我在昏迷期間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把血色長劍劈開白骨堆,然後一個陰冷妖邪的男子,從白骨中出現。他身穿戰甲,看不清楚具體模樣,但是我感覺很熟悉,很熟悉。他說了他是為殺戮而來。那把劍認他為主,被他取名嗜血。嗜血劍和這把劍除了顏色,一模一樣。難道奇物也有著雙胞胎?”曼殊仔細的看著畫中孤獨的插立著的明煦劍,略帶一絲英氣的眉毛越來越皺,“這幅畫的場景我怎麼感覺好熟悉。”
“熟悉?難道是因為這把劍?”
“不,不僅僅是那把劍很熟悉,而是整個場景。血色夕陽,枯骨遍野。我想到了一句話:十萬蒼生煉兵魂,末日血,紅染天。你難道不覺得這像是在用那些兵器的殘魂和著生靈的鮮血鑄就那把明煦劍嗎?”
“你是說,這幅畫很有可能是在鑄煉明煦劍,而血氣殺戮浸潤後的明煦劍變成了你夢中的那把嗜血?”軒墨順著曼殊的思路往下推論,竟然發現似乎可能信很高,“但是,為什麼你會夢見那個人,還有嗜血劍?”
“我不知道,夢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角色,隻是醒過來後知道自己做了一場夢。還有,我記得在我清醒的前不久,那人似乎對那滿山的戰死的軍魂施展了一個法術,那些軍魂似乎有了進化。我覺得很像我和蒹葭遇見的雲獸,出現在風隕城的赫白衣的守護軍魂所化的雲獸!”
“我想雲獸這種生物就是因為你夢見那人才誕生的。但是現在關鍵的是你和那個人是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真的沒有問題了嗎?”軒墨最關心的不再是什麼謎題,也不再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眼前這個謎一樣的女子。
“我不知道,除了踏進景府的時候很難受,這次醒過來沒有什麼不舒適的感覺。對了,景雲天現在怎樣了?”曼殊還記得自己原本是想看著景雲天祭魂返祖失敗的,但是似乎沒有那個能力。回想起景府那衰敗的場景,不禁為景雲天的氣魄感到震驚。在想到自己夢中那個冰冷的男子,自己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想著想著,那種消失的頭痛竟然又出現了。
痛——
就像是觸及到了記憶中的封印一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一次襲來。曼殊軟軟的倒在軒墨懷中。
“公子……快醒醒,曼殊又昏迷過去了!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軒墨抱著曼殊柔軟的身體,六神無主。
“小曼殊沒事,和前幾天一樣昏迷而已,過段時間就會醒過來了。”墨殺剛剛入睡便不得不再一次清醒過來,實在是有著那麼一點鬱悶,“但是如果想繼續保持人的身體,我想庫房裏的那些墨可能不夠用哦。要不就讓曼殊先變回縛鬼吧。”
“不可能!”軒墨將曼殊再一次抱回房間,軒墨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但就是不希望看見虛無縹緲的縛鬼狀態的曼殊。他希望曼殊一直都是自己能夠親手摸到感受到的樣子。
“墨不夠用,我就去將景雲天手中的化星拿來!曼殊一定會保持人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