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輪回時光（下）
暗色之夜，隨著蒹葭念著的咒語一點點變淡，宛如提前到來的黎明。
曼殊緩緩走出蒹葭的雙眼，看著蒹葭嘴角溢出的鮮血，濃稠的滾落下那優美的唇角，滴落塵埃。即使近在眼前，依然感覺她們之間隔了太過遙遠的歲月。水汽彌漫，已經看不清蒹葭秀氣的眉睫，回憶之中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雲溪楓林那一場相遇，蒹葭依然是那個靜立樹下守望的女子。
四方邊角聲聲寒，戰場鳴音碎碎安。
剛剛走出來的曼殊就迎來了雲獸親密的擁吻，雖然不能觸碰任何東西很讓人鬱悶，但是麵對這些連自己的形態都沒法固定的雲獸，曼殊實在是沒有愛。蒹葭說她們是軍魂所化，但是自己是縛鬼又不是那什麼赫白衣轉世，這些雲獸怎麼就纏著自己不放了？現在蒹葭正在施術的緊要關頭，她可沒那個興趣和這些東西糾纏。
“蒹葭，你真的要背叛雲皎宮，背叛主上？”第一次月夜從蒹葭身上感到了一種能夠威脅到自己生命的波動，不得不承認，已經習慣了收割他人生命的月夜，竟然發現自己竟然害怕死亡。這種感覺多久沒有了？從主上讓自己統治影子軍團開始，就已經沒有了任何害怕的情緒。
“月夜，我從未想過背叛，如果不是你們步步緊逼，我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蒹葭輕輕拂過手中的冰藍劍，低聲歎息，冰藍是她化形時與自己一起出現的本命之劍，現在沾染著宮旭的鮮血，殘留著宮旭的氣息，真的舍不得，很舍不得……
“既然這樣，那就不能怪我將你就地處決了，我想主上應該不會因此責罰我的。”月夜再一次強行隱身，卻發現先自己似乎失去了與生俱來的隱身能力。黑霧中的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除了神，這還是第一次被別人打破自己的隱身，甚至阻止自己隱身。月夜看見蒹葭的動作，暗殺匕刺入大地，禦妖術最大限度的開啟，“禁忌術——禦妖成神！”
戰場埋下多少將士骨血，夜色吞噬多少肅殺蕭條。蒹葭親吻著冰藍劍，用一種緬懷的目光看了劍身最後一眼，毅然將冰藍碎成冰屑，四散天下。吸收了冰藍劍上的靈力，蒹葭知道自己真的沒有退路了。
夜風吹過如水般冷冽的夜色，將冰藍劍的碎屑帶向整個戰場，纏繞上月夜藏身的黑霧。像是扔進水中的小石子，一石激起千層浪。月夜籠罩全身的黑霧在冰屑中不斷消散，一點一點像是澄清的渾水一般。
“蒹葭，你真的放任我不管了嗎？”曼殊看著那些飛散在空中的冰屑，輕盈的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曼殊，我會送你回家……”
“回家？蒹葭，我從來就沒有家。我是個孤兒，從小就被父母拋棄了。但是現在你也要將我拋棄了。”
“這個世界不適合你，我會送你回去的。”
“蒹葭，我不要回去，我不會離開你的。你不要做傻事好嗎？我們一起尋找複活宮旭的辦法，你還有我啊。”
“已經來不及了……”說完蒹葭的身體便開始一點點從腳下冰封，晶瑩的像是水晶一般的冰雪慢慢爬上蒹葭的腳。
曼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卻不能改變：“不……蒹葭……”
“曼殊，或許你覺得我很傻，但是我真的厭倦了，沒有宮旭我活著也將沒有意義。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老欒樹精會傳給我這樣一個法術，但是我卻很感謝這個法術，至少讓我現在不會那麼被動，讓我能夠為宮旭報仇。這個法術將會引起空間動蕩，你現在的靈魂中還擁有著玄殤殘餘的力量，一定能護著你回到你的時代。”蒹葭說完便在雙手還未凍結之前，艱難的結著手印，然後向著剛才為了困住月夜已經耗盡力量的半人族說道，“在我完全冰封之後，我將和月夜一起呆在這封閉的空間。冉公子，希望你能回到軍營中，將所有將士都帶回去，我知道軍塚的那個陣法威力很大。當所有人都回到軍營後，將陣法最大的防禦力開啟。謝謝了……”
蒹葭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寒冰之中。
冉煥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已經變成冰雕的蒹葭，再看了看遠處被冰凍的月夜。那些不斷往蒹葭身邊彙聚的天地力量，即使很小一點都將為整個戰場帶去毀滅：“所有人聽令，迅速回大陣中心！阮七，你去告知將軍下令收兵，要迅速！我們的時間不多，蒹葭姑娘……她犧牲一切為我們換來的時間並不多。”
當所有將士都退到軍營中後，月夜也正好將禦妖術發揮到極致，即使在冰塊之中也看得見那些妖獸身上不斷冒出的黑色靈力線，絲絲縷縷纏繞著月夜。原本變得透明的黑霧因為這些黑色靈力線的加入，又開始一點點恢複黑色。
“曼殊，當時空裂縫出現之時，你一定要把握時機。”蒹葭的聲音即使靈魂交流也顯得和虛弱。
“蒹葭，我不會回去的。”曼殊看著四周還在糾纏的雲獸，憤怒的揮手打散了它們即將凝聚出的人形，“都給我滾開！別打擾我！”
“在這個時空，你一定會被主上抓去變成嗜殺鬼的，隻有回到你的時空，你才會是安全的。曼殊，我希望你一直都是清醒的，不希望你淪為主上報複龍族的工具。”
“時間不多了，曼殊，如果我還有來世，我們在當朋……友……”蒹葭在說完最後一字時，空中出現了時空撕裂的漩渦。黑白相間的破碎畫麵不斷的旋轉，撕扯著附近所有的一切。
月夜被時空漩渦吸扯著，冰封他的冰塊因為那些黑色靈力線的進入皸裂開來，終於在這無比強大的撕扯力之下，化作虛無：“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開啟時空裂縫？”月夜不敢相信的看著上空那個旋轉的黑洞，就這思緒轉換的短暫瞬間，原本炸開的碎冰再一次將他封印。這一次帶著蒹葭伴生劍冰藍的所有靈力，月夜竟然完全被凍住了，在時空的拉扯之下，鮮血淋淋的碎成很多冰屑。
“曼殊，永別了……”在看見月夜炸開的那一刻，蒹葭開始融化，像是真正的冰雕在陽光下一樣融化。
曼殊被蒹葭最後的靈力推到時空裂縫旁，靈魂沒有眼淚，這一刻曼殊卻哭了，哭出了靈魂的淚水。時空將蒹葭融化的冰水卷走，曼殊隨著漩渦起伏，一聲聲蒹葭，魂斷神傷。
看著蒹葭消失，曼殊甚至連一點她們曾相遇的見證都不曾留下。最後的時刻，那些被曼殊揮散的雲獸竟然不顧時空的撕扯，將蒹葭唯一剩下的依舊在不斷融化的內丹卷起。
即將消失的曼殊看著這一幕，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當雲獸將蒹葭內丹最後的精華交給曼殊時，已經隻有一點精華的內丹像是找到了歸宿一樣，融進了曼殊靈魂之中。
消失在時空裂縫中的曼殊，隻來得及看到雲獸最後幻化的身影，唯一一次清晰的身影，那個讓蒹葭痛苦致死的身影——宮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