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一半生,一半死

回到A市,天色還是亮的,楚清在飛機上睡了很長的一覺,但依舊覺得疲倦。

一下飛機,楚清就看到等在那兒的秦暮,他穿著白色襯衫,配上筆挺的西褲,襯得他整個人的氣質愈發的溫和儒雅。

司蘅還緊緊的握著楚清的手,但她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那麼大的勁,竟然生生從他的手裏掙脫開來,快步朝秦暮跑了過去,連身上披著的外套也不顧了。

終於見到除司蘅以外的人,終於能見到秦暮,天知道,她這十幾天,過得到底有多麼的煎熬。

隻有看到這個男人,她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個玩物,更不是個隨隨便便就能被圈養的寵物,這些年,他一直這樣告訴她。

楚清真的跑得很快,她很快就撲到秦暮的懷裏,臉上顯露出來的神情是這十幾天司蘅連看都沒看到過的,她緊緊摟著他的腰,嗓音裏還隱約帶了點哭腔,“帶我回家。”

她破碎的嗓音讓秦暮眼底的心疼愈甚,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眼底下有著厚厚的烏青,他深深吸上一口氣,雙臂緊擁著她,“好,我們回家。”

這兩個人就這樣在他的麵前相擁,在他的麵前互訴衷腸,也不知過了過久,才相互牽著手離開他的視野。

司蘅沒有攔住他們。

隻任由這溫馨恩愛的兩人在他麵前離開。

他也想去攔,但全身的力氣就好像驟然被脫離一樣,他甚至連動都動不了,隻能眼睛發紅的看著那件掉在地上的西裝外套。

那是他在飛機上給她披上的。

若是以前的她,這件衣服是他交到她手上的,她肯定會小心翼翼的愛護,哪怕弄髒了一點點都會心疼好半天……

可是現在,它就被那麼孤零零的扔在地上,扔在直升機旁邊,沒有一個人在乎,那上麵是不是卷起隆隆的灰塵。

她已經變得這麼習慣的將他的所有丟棄在地上嗎?包括這件衣服,甚至他這個人。

他漆黑的眼眸裏是深深的紅,英俊的線條緊緊的繃著,麵色幾近慘白。

有司機來請他上車,語氣恭敬而又忐忑,“司先生,現在回家嗎?”

原來任由誰都能看出他現在的狼狽,被最愛的女人這樣對待,他簡直糟糕透頂,心痛透頂!

心髒處突然傳來隱隱的陣痛,他蹙起眉,又犯了。

他知道痛一下大概就不會痛了,但是依舊要治療。

“回家!”司蘅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給私人醫生,撿起地上的那件西裝外套,抬腳邁上了車。

私人醫生來得很早,幾乎是在收到他短信的一刹那,就立馬出發。

故而司蘅走進司家別墅的時候,私人醫生就已經等在了客廳。

吳嬸見司蘅回來,立馬迎上來道:“少爺,醫生來了。”

司蘅點了點頭,私人醫生也立馬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兩人什麼也沒說,隻一同走進了二樓的一間房間。

背後是吳嬸及一眾傭人擔憂的眼神。

二樓的門推開,進去儼然就是一間改造過的家庭病房,觸目一望,裏麵的醫療設備應有盡有。

這間房本來是沒有的,但是近幾年,司蘅的病已經越來越嚴重,所以不得已才在這兒設了一間醫用病房。

這些年來,無數國內外的心內科專家都來過這兒,給他的建議無非就是一個,動手術!

光靠藥物和治療,已經完全承受不住他頻繁發作的病情,但關於動手術的決定,他一直拖著,遲遲都沒有決定下來。

醫生告訴他,手術成功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一半生,一半死。

給他操刀動手術,設計方案的是國內外最權威的心內科醫生,身邊的手下,傭人也勸了再勸,他卻依舊沒決定下來,不是不願,隻是很難去賭那點稀薄的概率。

他經常想,如果萬一手術失敗了,他再也不能從手術台上下來,那他就再也見不到樓月,也再也找不到她……這麼多年,他就是靠著她沒死,來不斷的催眠自己,才終於能夠讓自己強撐到現在。

果不其然,她真的回來了,可他的身體卻越來越糟,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的麵前,他愈發不知道該不該接受手術。

其實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是上天能夠給予的最好安排,因為哪怕他真的在手術台上死了,他也不用怎麼擔心她。

她變得那樣的厲害,有龐大的楚氏集團在身後撐腰,更有秦家的少爺如此寵溺的對她,更甚,就連為她打下的L.S集團,他也會拱手送給她。

從今以後,她隻會愈發的無憂無慮,衣食無憂,就像他之前承諾的那樣,吃最好的食物,住最大的房子,愛最好的人,沒有一丁點可以讓人擔心的地方。

可是不甘,他就隻是不甘!真的不甘!

他知道她過得好,也知道她的心裏沒有他,但偏偏,他就是那樣的放不下她……他賭不了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因為如果失敗了,他就連默默守在她身後這一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夠再實現。

這是何其痛的事情,他抱憾終身,恐怕連死去的那一刻都不能瞑目,真正到了那種處境,會不會就想,要是當初不動手術,不動手術就好了,起碼還能多留一點日子在這人世間看著她。

就連他也不知道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地步,以往的呼風喚雨,運籌帷幄在她這兒好像變得一分都沒有,他從不知他竟會如此的猶豫不決。

醫生已經迅速的檢查完,並且開了一下日常的用藥,看著他的眼神飽含著數不盡的歎息和焦灼。

司蘅很少會讓他們當著自己的麵說他的身體情況,他是當事人,自然知道他身體的情況已經很糟,也清楚知道,如果還不動手術,他很可能撐不了多久。

但又無可奈何……真的無可奈何。

他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麼辦,更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司蘅就著傭人端來的水服藥,走到窗前一看,天色已經慢慢變黑了。

藥物的作用很快就發揮出來,胸腔內有些悶悶的,他竟又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