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不要走!”
樓月伸手去抓,孩子的身影卻越走越遠,越來越遠,再也觸碰不到。
樓月再也忍受不住,她咧著嘴,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
她再也沒有孩子了,孩子恨她,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樓月已經躺在休息室的病床上。
“你醒了?”護士走過來,扶著她坐起來,“孩子流幹淨了,你可以回家了。”
孩子……流幹淨了。
真的嗎?怎麼可以這麼快?她這麼期待的一個小生命,怎麼可以這麼快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樓月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空空的。
她笑了一下,真的沒有了啊。
她感覺自己的心也被挖得空空的,就像是身體裏的一大半血液都被抽走了一樣,那種巨大的虛脫感從頭頂籠罩下來。
直起身子的時候依舊很暈,樓月低頭說了聲謝謝,慢慢的從床上下來。
走的時候,護士摘下口罩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叮囑了幾句,“回去後不要做劇烈的運動,也不要吃冰的,最好今明兩天都不要洗澡,這幾天會少量的流血,然後會慢慢的減少,如果還沒減少的話,記得一定要去醫院。”
樓月點點頭,忍著眼淚沒有哭,扶著診所走廊裏的欄杆一路走了出去。
兩條腿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剛剛走出門口的時候,樓月就徹底癱軟下來,蹲在門口給吳秘書打了個電話。
吳秘書在聽到樓月報的地址後就匆匆的趕了過來,她的心裏有一種深深的恐慌,一路都在想不會吧,不會吧。
結果就看到蹲在診所門口,雙眼空洞望著前方的樓月。
吳秘書呼吸一滯,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的走進去,樓月抬起頭的時候,吳秘書嚇了一跳。
全無血色的一張臉,像是繃緊的白紙一吹就破,身子搖搖晃晃的,就像是到了深秋就要落的葉子,冷風一吹,隨風飄零。
樓月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吳秘書,我把孩子流掉了,司蘅有救了。”
吳秘書的心狠狠的一震。
“送我回司宅吧。”樓月慘白的笑一聲,眼淚卻毫無感情的從眼眶落下來,“聯係司老,我要和他通話。”
整個城市在夕陽裏變成一片血紅色。
樓月一邊流血,一邊強撐著和司父打電話,那個男人果然大怒,甚至可以說是勃然大怒,他說了很多話,但樓月通通都沒有聽清,她隻需要確認一件事情。
“司老,現在你已經沒有孫子了,司蘅就是你唯一的兒子,我想你應該不會讓司家的血脈徹底斷掉。”
司父冷笑一聲,語氣中還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荒唐!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去救他?”
樓月也笑一聲,“是很荒唐!不過我賭一個機會,賭上天這次會不會眷顧我。”
“你覺得你這樣做值得?”
“值不值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願不願意。”
“蠢成你這樣的女人實在不多。”司父的聲音冷漠如冰,“但願他能對你癡情一輩子。”
嘟的一聲忙音,司父直接就把電話掛斷。
樓月握著手機,泄下全身的力氣,冷汗連連的癱在後座上。
“樓小姐。”吳秘書立馬很緊張的看她,“司老怎麼說?有沒有答應要救司總?”
“他會救的,我們等消息就好了。”樓月的聲音虛得幾乎聽不清。
“如果司老能出麵再好不過,軍方一定會很快放人,隻要司總出來了,輿論一定會反轉。”吳秘書冷靜分析著,語氣中不乏鬆一口氣的感覺。
樓月淡淡嗯了一聲,眼淚掉下來,又立馬被她麻木的擦點,“等著就好了。”
就算不救,那個男人至少也不會再對司蘅下手。
“樓小姐。”吳秘書幾乎是心疼的看著她,“等會兒回家您就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有我在撐著,您什麼都別管了。”
樓月沒說話,隻是顫抖著閉上了眼睛。
吳秘書愈發的心疼,她也是一個母親,孩子摔一下自己都要心疼幾天,遑論要將自己的親生骨肉狠心的從身體裏剝離?
那豈是一個心痛了得?
孩子都已經三個多月了吧,在樓小姐的肚子裏這麼久了,彼此留下的回憶那麼多,血肉相融的感覺那麼深刻,明明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情,可是她卻一個人都不能說,隻能將苦痛和眼淚死死的往心裏壓,表麵上還要強裝著堅強。
如果到時候,司總回來了,樓小姐又該怎麼和他解釋呢?司總比樓小姐想象中的還要在意那個孩子,很早以前,就在跟她打聽應該看什麼育兒書籍,嬰兒房要怎麼布置,孩子生下來又該怎麼照顧?
可是現在,如果他一醒來就發現孩子沒了,還是為了換自己的命才沒的,那該有多苦啊!
吳秘書從後視鏡掃了一眼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樓月,忍不住偷偷的抹了抹眼淚。
回到家後,樓月的身子顫顫歪歪的,但她沒讓吳秘書扶,她就像個被抽了靈魂的軀殼一樣,一步一個腳印的,撐著扶梯上了樓。
吳秘書不放心的跟上去,見她躺下,同情的給她掖了掖被窩。
“樓小姐,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煮點粥,你剛剛才……”吳秘書頓了一下,跳過會讓她敏感的那幾個字,“前幾天需要吃得清淡一點,後麵幾天我再給你燉鯽魚湯這類的補品。”
樓月自躺在床上後,從始至終就沒睜開過眼睛,她的睫毛被淚水浸得一片濡濕,絕望而又不安的顫動著,仿佛在壓抑著自己內心深處的無望和痛苦。
她好疼啊,痛得想哭,卻哭不出來。
吳秘書無聲的歎了口氣,“樓小姐,您好好睡一覺,過幾天就會好了的。”
“天使去了更適合他的地方,他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樓月依舊沒有說話,她把眼睛緊緊的閉著,仿佛隻要一睜開就能看到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從她身上掉落的場景。
天使過得一點也不幸福,他最後走的時候還告訴她,媽媽,我恨你。
那樣痛苦的告訴她,他恨她。
樓月聽到吳秘書又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而後就是門被帶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