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掉出來一張畫著她側臉的素描畫,她捧著本法學書,坐在盛日的陽光下,光有些刺眼,她用手微微的擋著,模樣看上去寧靜而又美好。
這是生日禮物,樓月腦袋轟的一下,這才意識到,這是樓緒承諾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在他生命中的最後這一天都沒能給他做模特,但他怕死不瞑目,所以就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最美好的樣子,把她給畫了出來。
可是在最後,他還是睜著眼睛,睜著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驚恐而又不可置信的,徹徹底底死不瞑目了啊!
這一刻,樓月突然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像被狠狠撕裂一樣的劇痛,淚水混合著雨水大滴大滴的砸在信封上,砸得她整個人都神思恍惚,視線模糊。
一張白色的信紙緊跟著從裏麵掉出來,上麵是一如既往的清秀字跡,可是這已經不是平常讓她簽字的試卷,那張紙的封麵上寫了兩個大大的字——遺書。
樓月腦子天旋地轉,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麵上。
她顫抖著手指,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將那張信紙給徹底攤開。
我最親愛的姐姐:
首先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是不是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
不知道為什麼,蹲在地上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又想起了你哭的樣子,你哭的聲音很小,可是我卻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能讓我難過的聲音。
姐姐啊,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為什麼哭,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滿身傷痕,你甚至還偷偷在包裏藏了把刀,隻為有朝一日就跑去消滅掉你所有的痛苦對不對。
可你知道我看到那一把刀的時候我有多麼的害怕嗎?
殺人會怎麼判刑呢,老師還沒有教給我,你是法律係的高材生,我也害怕去問你,所以我自己想,大概是一命抵一命吧。
一命抵一命,用你的命去抵他的命,好不值得!
但是,如果能用我的命去抵他的命呢?
隻要我殺了這個人,殺了這個在這麼長的時間裏欺騙你感情,徹底毀了你整個人生的男人,姐姐,你就能變回從前了吧?
如果你知道我這個瘋狂的想法,你能不能不要怪我呢?因為我實在是太痛苦了啊,你不知道,看著你那麼難受,我太痛苦了啊!
我每時每刻,都快被你那痛苦而又絕望的眼神折磨到頭暈。
為什麼壞人總是能那麼逍遙,而善良的人總是要受盡折磨了,這個世界真的太奇怪了。
就在今天,在我給你寫信的時候,你又睡了整整一天,我給你買了很多你喜歡的麻辣雞翅,都放在冰箱了,因為我怕我一走就再也不會有人給你買了。
還有我的存折,三年前存的那個已經被我爸搶走了,但是他不知道我的枕頭底下還有一個。
那是我這些日子打零工掙來的,我誰都沒說,所以他暫時還不知道。
不過金額可能不多,因為那些老板說我還沒滿十八歲,所以隻能給一半的工資,這些錢都給你拿去用好不好,你拿著它們去買好看的衣服,買好吃的零食,再也不能讓別人瞧不起你。
我的所有東西都別要了,你扔了吧,我怕你會觸景傷情。
姐姐,你不要傷心,也不要哭,哪怕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可是我們總會見麵的,雖然這次的時間可能隔得久了點。
到那時候,你都已經成了個白發蒼蒼的老奶奶了,可我還是個二八年華的好看少年,這樣想起來,是不是還是我賺到了?
最後還是讓我有點遺憾的是,我們還是沒有一起去過遊樂場呢?何年何月還能去一次呢?還是,永遠都沒機會了呢?
姐姐,你睡著了不知道,今晚的星星好亮,月亮也好圓,遲來的一句生日快樂,畫你看到了嗎?
以後的路好長,我再也不能陪著你走了,你一個人也不要怕好不好?
我會永遠,永遠都在你身邊的。
……
樓月止不住的搖頭,淚水就泄了堤一樣的流下來。
不,不,她害怕,她很害怕。
樓緒,混蛋,你回來,你趕緊回來。
她就像被這封信的內容狠狠刺痛一樣,開始瘋了一樣的去收集地上流個不停的血,人流這麼多血是會死,可隻要收回去,收回去,就會重新又變得活蹦亂跳對不對?!
她要她的樓緒回來,她隻要她的弟弟回來啊!
明明之前還在叫著她姐姐的人怎麼會立馬就變成一具屍體呢,他還沒死,那些警察簡直胡說八道,他還沒死啊!
看著她幾近瘋狂的樣子,司蘅的眼睛滿是痛楚,他深棕色的眸子裏染上一抹沉痛的疼意,他強撐著力氣走上前去拉住她,冷靜的呼出一口氣道:“樓月,可以了,回家,我們回家!”
“回家?!”樓月猛然甩開他的手,撕心裂肺的大叫道,“我才不回家,我要在這等樓緒,他還沒醒過來,我不回家!”
司蘅的睫毛重重的垂下,好像沉默了一個世界的歎息,他輕輕說:“樓緒,他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死?
這麼殘忍的一個字,讓樓月整個人都如遭雷擊,她反應過來,在雨夜裏大吼,用盡全身力氣的大吼,“胡說,胡說,他怎麼會死,他怎麼能死啊?”她的眼淚像瘋了一樣的流下來,“他是我的命,樓緒是我的命啊,在這個世界我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他死了我就不能活了,我活不下去了啊!”
吼完以後她雙腿一軟,直接跪在那灘血地裏,好像再大的暴雨,再響的驚雷,也無法讓她徹底接受這個事情。
她就像個被全世界都給拋棄的孩子一樣,跪在樓緒的鮮血裏放聲痛哭,司蘅走過去拉她,陪她一起蹲在地上,他脫下身上帶著體溫的外套,緊緊的,緊緊的將她給包裹住。
會好的,真的,會好的!
她甩,她拽,最後就像徹底瘋了一樣,嘶吼一聲,像要發泄自己所有的絕望和瘋狂,她把自己幻想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凶殘的野獸,張開利齒,一口就狠狠咬在司蘅隻穿著襯衫的肩膀上。
“司總?”方特助驚得上前,趕緊想要跑過去拉開她。
“別過來!”司蘅疼得蹙眉,但還是製止了方特助想要向她靠近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