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月把筷子接過,也沒有看他,筷子一攪,就夾起一根長麵,咬在了嘴裏。
好久,她才幾乎頭都快栽在碗裏的道:“沒什麼味道。”
“啊?是嗎,難道我沒放鹽?”
謝白抽出一雙筷子,單手撐在飯桌上,低著頭就去夾樓月碗裏的麵,“我嚐嚐。”
樓月突然猛然抬起頭,神色頗怪的看著他。
謝白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和她夾了同一根麵,一根筆直的麵條相連中,兩人的視線纏黏,誰也沒有移開視線。
謝白喉頭一動,突然目光灼灼,沿著那根麵不斷的咬下去,一寸一寸,立馬就要接近那瓣淺薄,粉嫩如貝殼色的嬌唇。
突然,仿佛感應到他想做什麼一樣,樓月徹底將那根麵咬斷,微微偏過了頭。
謝白咬著那根殘斷的麵,緩緩將它卷入口中,好半天,才麵色苦笑的道:“月月,你還是這麼抗拒我。”
樓月也沒什麼心思再吃麵,她的目光留在碗裏那些鮮嫩的蔥花上,一言不發。
謝白就在她對麵坐下來,就像掐住她命脈一樣,偌大的房子裏,整個空間都回蕩著這句認真的話,“月月,回到我身邊吧,我給你一個家。”
樓月身子微顫,心裏仿佛在被什麼東西猛然敲打,一下一下,泛著酥酥麻麻的顫意。
謝白顯然很會抓住人的心思,眼神輕柔,繼續看著她道:“月月,你看看這兒,主臥裝修的都是你最愛的風格,我還買了那個鯨魚形狀的吊燈,客廳有一個很大的陽台,下麵就是一片花園,你可以在那兒種上你最喜歡的百合,廚房我特地讓人裝修得很明亮寬敞,推開窗戶就是一片江景……”
“還有我,月月,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作為你的家人,和你一起待在這個家。”
樓月眉眼都好像蒙上一層淡淡的霧,她緩緩抬頭,語氣很輕的道:“謝白,你是真的愛我嗎?”
不知道為什麼,謝白突然有一種自己的陰謀已經被識破的錯覺,但是不可能,這個女人的眼裏現在滿是糾結和痛苦。
如果真的識破,大抵才是真正的絕望。
以前在上表演課的時候,就連已經教過無數學生的表演老師,都說謝白的這雙眼睛是真神,太適合演戲了,它幾乎可以演出所有你想要的感覺。
無論專注,深情,還是痛苦……
統統能被他飾演得栩栩如生,就連,最愛,最了解他的人也分辨不出他那雙眼睛裏真正表達的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謝白微微一笑,淺淺道:“我愛你。”
樓月一聲冷笑,在這空蕩的房子裏顯得極其突兀。
就在謝白不知道這個冷笑代表著什麼含義的時候,樓月的手機突然急促的響了起來,她掏出來的時候,謝白才發現她用的還是入獄前用的那部手機,外麵的漆都散散碎碎掉了一半,又不時髦又不新,看起來和這個與時俱進的時代格格不入。
三年……
三年啊!
接電話的途中,謝白幾乎是立馬就看見樓月的神色一變,她蹭的一下就站起身來,眉頭蹙得很緊,“我要走了!”
謝白也跟著起身,“怎麼了?”
樓月眉目很淡,“不關你的事……”
謝白眸色暗了片刻,很快又說:“這邊晚上很難打到車,如果你很急,起碼讓我送你去。”
他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很難過,“月月,不要連這一點都拒絕我。”
樓月攥住手機,想起剛剛電話裏所說的,沒有再拒絕,提起包就出了門。
“送我去警察局!”
從頭到尾,樓月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她一邊攥著手機,一邊神色不定的看著車窗外,眉眼裏滿是焦急。
謝白在後視鏡看得一清二楚,車在警察局停下的時候,謝白才緊緊抓住她的手:“月月,我先不走,你如果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來外麵找我。”
樓月沒說什麼,緊緊抿著嘴唇,抽出那雙被他握著的手,就步履焦急的跑向了警察局。
在往樓道跑的整個過程中,樓月整個人還是如遭雷擊的,哪怕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她就在強迫自己鎮定,但真正到了這個地方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恐懼。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
樓緒,樓緒居然會隻身去找司蘅,並且把他給打了!
他到底想幹嘛,難道還嫌她的事不夠亂嗎?!
司蘅,想起那個人今天在辦公室的暴虐樣,她毫不懷疑,樓緒哪怕動的隻是他一根手指頭,那個暴君都能憤怒得把人給殺了。
不知道樓緒什麼情況的她心裏越來越慌,警察局裏麵正坐著一個值班警察,留著很淺的寸頭,長相普通,正拿著筆在本子上記錄些什麼東西。
見有個女人神色匆忙的跑過來,才抬起頭懶洋洋的問:“怎麼了?被搶劫了?”
樓月搖搖頭,整個身子都幾乎趴在他桌子上,“我是今天因肇事剛剛被關進來的樓緒的家長,你們打電話給我的,我來保他,他現在怎麼樣了?”
值班警察這才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原來你就是樓緒的家長啊。”
他拿起一串鑰匙就準備起身,語氣中滿是嘲諷,“你弟弟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連司家的人都敢打,鬧騰了半天,現在被關起來了,走,我帶你去看看。”
樓月心裏太急,連那顯而易見的嘲諷也懶得去管了,直接點了點頭,跟著那個警察去了拘留室。
拘留室很暗,隻有走廊的燈在一閃一閃的晃著,樓月剛走進去,就看到樓緒一個人孤零零的蹲在裏麵。
他抱著膝蓋,就像個犯了錯正在被大人懲罰的小孩,黃色的燈光冰冷的打到他身上,映得他整個人孤寂又伶仃。
樓月慌忙跑過去,低低沙啞著聲音叫了聲,“樓緒!”
樓緒這才猛然抬頭,看到的樓月那一刻,他的身子幾乎一震,情緒驟然就激動了起來。
他氣急敗壞的衝著那個值班警察吼,胸脯因為怒意而急促的上下起伏,“你們到底是幹嘛,我說過不要叫我姐來,車是我刮的,人是我打的,全部都是我幹的,要殺要剮都衝我來!不要去找她!!!”
值班警察抽出警棍,一棍子就凶狠的敲在樓緒的背上,“給我安靜點,還鬧,你他媽不想活了!”
樓月驟然瞪大了眼睛,感覺那根棍子不是打在樓緒背上,而是重重砸在了自己心上。
她一把就將那個值班警察狠狠推開,不可置信道:“你幹嘛打人,你沒有這個權利,你這是濫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