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馬上就要高考了。
十八歲,馬上就要成年了。
車在指定的站牌停下,車上陸陸續續又上來幾個人,有幾個背著包,看樣子像是大學學生,樓月忽而想起,自己曾經在學校上學的時候,法律係高材生,風光無限。
多少教授喜歡她,拍著她的肩膀,句裏眉間滿是欣慰,直言她將來的前途坦蕩,必成大器。
可現在……
那幾個學生嘰嘰喳喳的在討論著什麼,樓月隻隱隱約約聽到了謝白和顧清妍幾個字,等她想仔細聽聽的時候,自己要去的地方已經到站。
謝白啊!
這個人真是隻要一提起來就痛,他毀了她的整顆心,亦毀掉她的整個人生,可他現在,又想幹什麼?
樓月強迫自己不要想起她,下了公交車後,還要走一條僻靜的街道才能到那棟老式居民區,兩邊是蔥鬱的樟樹,公路有一半在修,附近有很多舊民房在拆遷,整條街入夜就沒人,很是陰森。
在監獄的那三年,練就得樓月的感官極其敏感,是以剛走了幾十米,她就知道後麵有一道黑影跟著,大概是個男人,映在月光下的影子顯得極其高大挺拔。
都不用預估,樓月就知道自己肯定打不他贏,樟樹很茂密,又沒路燈,她心頭微驚,趕緊加快了腳步。
樓緒大概會在家裏等她,隻要再走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可沒曾想踏踏腳步聲中,對麵的男子也加快了腳步。
樓月不由得有些恐慌的想,這人想幹嘛?大半夜的,劫財,還是劫色!
越想越亂,到最後,她幾乎是步履匆忙的跑了起來,可後麵那人也朝她奔跑了過來,還沒跑半分鍾,一道長臂就抓住樓月的腰,噴著沉重的氣息,像永遠都不想放開一樣,徹底將她摟在了懷中。
就在樓月嚇得剛要慌亂的大叫的時候,“月月。”那人突然吻在她的額頭,疲憊而又深情的在她脖子裏低喃。
樓月被這冰涼的吻嚇了一跳,身子一顫,回頭一望,驚詫的聲音幾乎是情不自禁的就從喉間發了出來,“謝……謝白?!”
不是不訝異的,這個人怎麼會在這兒,他知不知道全國的媒體都在想方設法的找他,堵他?沒有任何的掩護,他居然還敢跑到這個地方來!
謝白的樣子看起來完全和平常判若兩人,他緩緩把口罩摘下來的時候,樓月才發現,他的眼裏全是通紅的血絲,眼底遍布烏青,下巴上居然還殘留著這幾天都沒來得及刮的青色胡渣。
樓月記得,以前謝白最愛幹淨,無論什麼時候,他都能把衣服穿得清清爽爽,一絲不苟,好看得要命,哪怕是最潦倒的時候,也從沒呈現過這麼狼狽的樣子。
他望著樓月,仿佛想將這個人深深的嵌入他的眸中,他的語氣仿佛飽含著世間所有情人間的愛撫與思念,不斷的喃著,“月月,月月,我好想你。”
樓月怔愣一會兒,才掙紮著想要從他懷裏出來,他好像累得已經沒多大力氣,錮得那麼緊的兩隻手臂,很快就被她掙脫。
樓月冷淡的跟他隔出一個距離,身子還緩緩往後顫了幾下,“謝白?!”
“你怎麼會在這兒?”
謝白好像想上前拉住她的手,但不知怎麼還是後退了幾步,他舔舔嘴唇,眸子裏泛出點期待的光彩道:“月月,前幾天我來的新聞發布會你看了嗎?我……”
我已經和顧清妍解除婚約了!
這麼個破事鬧得這麼沸沸揚揚,樓月怎麼可能不知道,她蹙著眉頭,淡淡道:“我知道。”
事實上,謝白的這個做法也的確讓她詫異了,說斷就斷,好像為印證那句月月,我謝白一直愛的都是你一樣,毫不拖泥帶水,這麼幹脆。
謝白看她這麼冷淡,眸色很明顯的就晦暗下來,他有些委屈的道:“月月,你知不知道,我在這兒等了你一天。”
“開了新聞發布會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好想你,好想去醫院看你,可公司限製我哪裏都不能去,我好不容易才逃脫所有眼目從公寓逃出來見你,怕錯過你,我甚至連東西都不敢去買,什麼也沒吃,什麼也沒喝,從早上九點就在這等,一直等到現在。”
“月月,終於見到你,我的月月,我終於見到你!”
樓月說不清現在心裏究竟是什麼滋味,往事那些傷害還曆曆在目,可現在這個人居然跟她說,月月,我錯了,我謝白隻是太不會愛了,我太不懂得應該怎樣對一個人好,太不懂得愛人了!原來我無論做錯什麼你都會原諒我,這一次,這一次你也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
以愛之名,予她傷痕。
仿佛被扯痛傷痕,樓月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轉身就走,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意多說,“既然見到了,你可以走了。”
“月月!”
樓月沒有回頭,隻是身子微頓,她神情有些恍惚的想謝白現在會是什麼表情,是痛苦,絕望,還是糾結?
身後沉默了一會兒,好久好久,才溫柔而又深情的說:“好,你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會打雷,我在外麵守著你。”
樓月身子一顫,背脊僵硬,徹底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好痛苦,謝白,你非讓我這麼痛苦!
掏出鑰匙進家門的時候,樓緒果然坐在沙發上等她,見她回來,他把遙控器放到一旁,欣喜道:“姐,你回來了?”
樓月強打著精神微笑,點了點頭,就準備去廚房給她做飯。
結果還沒走近廚房,就聞到飯桌上撲鼻而來的一陣菜香,還沒來得及詫異,樓緒的聲音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身後響起,“姐,我在家沒事胡亂做的,你嚐嚐。”
樓月瞬間瞪大了眼睛回頭,“你做的?”
樓緒還有點不好意思,眼神有些飄忽的扯著沙發枕頭上微微露出的棉絮,“我不是怕你累嗎?工作了一天還要回來做飯,所以就按照菜譜學了學。”
樓緒低著頭的嗓音有些認真,“姐,我很快成年,很快就可以照顧自己,再找一份好點的工作,以後,你再也不用那麼累了!”
樓月心頭忽而有些發酸,她沉著嗓子,“你成年我也會照顧你,再過幾天,姐姐就給你去辦入學手續,把你之前那份工作辭掉,給我回去上學。”
樓緒眼睛驀然瞪大,不用看樓月也知道他的心裏是歡喜的,十七八歲的大好年華,誰不想在學校無憂無慮的玩耍呢,可欣喜的情緒不過一瞬,很快就被他很好的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