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垂著眼，站的好像是一棵筆直的樹，“我已經決定了，不管是什麼代價，我都要走。”
“你當初不是這麼說的！”憤怒戰勝理智，那人已經衝了上來。一把揪住盧卡的衣領，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拳頭。
“你說我們是一家人，我們要同生共死的！”昔日誓言曆曆在目，他們都是街上的混混，為了活命什麼事都做過。
是盧卡先提議大家結成夥伴，從今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自那一天起，盧卡就成了他們心中的領袖、大哥，重要的家人。
盧卡的嘴邊流下血來，他也不擦，目光直直地看進那人眼中，“瘦猴兒，當初是我太年輕，做了那麼魯莽的決定。你們不應該跟著我的，我帶你們走的不是個好道，人不可能一輩子都當個街頭的混混。”
他說著又看向周遭的人，那些都曾經是他的兄弟，水裏來火裏去的在一起相處幾年，一下子說分手不是不難過的。
盧卡鼻子有點酸，“兄弟們，我們散了吧。”
“你說什麼？！”瘦猴兒幾乎尖叫起來，他手上青筋暴起，隻覺得自己太陽穴兩邊突突直跳，一口氣憋在胸口，臉漲得通紅。
瘦猴兒指著王飛的方向，“你就為了他？他跟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不是為了他，我是為我自己！”盧卡聲音沙啞，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是我自己終於想通了，我們在這條路上走的越久，就越沒有回頭的機會。”
說到這兒，他的眼神有些灰敗，“朝不保夕，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是個什麼日子？我不想再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我想過平靜的日子。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腥暴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然後他問：“瘦猴兒，這樣的日子你不想嗎？”
瘦猴兒咬著牙，反手掌摑盧卡的臉，“你別在這兒自說自話了，說開始的是你，說結束的也是你。”
瘦猴兒笑的比哭難看，“你一口一個兄弟的叫著，好一個兄弟！你做任何事情都不通過我們的同意，這世上有你這樣的兄弟嗎？”
“我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盧卡張嘴吐出一口血沫子，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既然你不準，那就照規矩來。”他說著表情釋然，“任何代價我都可以承受，來吧，徹底解決這件事。”
瘦猴兒見自己勸阻無效，鬆手狠狠地推了盧卡一把。盧卡被推得一個踉蹌，雙手撐在房間中間的桌子上。
他還沒動，手的側邊便落下一把刀，刀鋒尖銳，狠狠地插進木質桌子裏。瘦猴兒道：“這把刀就是規矩，你要走可以，留下你身上的一個部件。”
盧卡眯了眯眼，打量著鋒利無比的刀刃，“好。”
王飛一個激靈，已經衝了過來。他將盧卡往旁邊撞了一步，轉頭使勁朝他眨眼。
“臭小子，你不會真把自己身上的一個部件留在這兒吧？”他看盧卡麵上表情堅定，像是下了決定。
盧卡的目光越過他，盯著那帶著血腥氣的刀，說道：“我用這刀殺過別人，現在再用它來傷自己，也算是因果報應。”
隻見他越過王飛身邊，噌的一下拔出桌上的那把刀，手指在桌上放下，五指張開，刀尖對準小指的方向，猛地揮下。
王飛眼珠子都瞪大了，這麼決絕的一刀，始料未及。隻需要眨眼的功夫，就會血濺當場。
“等一下”有人忽然開口，盧卡猛地抬眼，手中尖刀收勢不住，雖然已經改了方向，還是狠狠紮進手掌。
因為之前用了太大的力道，這一會兒整個刀身穿過掌心，將他的手掌定在桌上。
王飛抽了口氣，急忙去看盧卡的情況。盧卡白著臉搖頭，示意王飛他沒什麼大事。
“這還沒事?”王飛火了，抬眼就對上剛才忽然開口的人，正是瘦猴兒。他看過去的時候，瘦猴兒還有些發呆，似乎現在的情況同樣超出他的想象。
“你什麼意思？”王飛冷著臉問，要不是事先和盧卡說好，今天的事他不插手，現在早就衝上去痛扁瘦猴兒了。
哪有人在關鍵時候喊停的，又不是電視劇，隻要是喊了刀下留人，刀就一定砍不下去？
瘦猴兒腦門出汗了，他也沒想到盧卡的那一刀那麼幹淨利落。可事到如今也不能退了，強裝鎮定道：“留下小指有什麼意思？那不過是手上最不重要的一根指頭。”
盧卡道：“你想我做什麼？”
“很簡單，拇指”瘦猴兒咧著嘴不懷好意，拇指要是沒了，手的很多功能都會受限。
他知道盧卡離開他們就是想好好畫畫，一個拿畫筆的人，拇指沒了還怎麼畫？他原意是將盧卡的計劃打破，強行將他留在這裏。
盧卡卻道：“拇指就拇指，我說到做到。”
“盧卡你想好，沒了拇指，你怎麼畫畫？”瘦猴兒堅持著最後的威脅。
盧卡道：“隻要我想，我可以用另一隻手畫。沒了拇指不算什麼，如果沒了拇指就能讓我過回我喜歡的生活，別說是一根，就是兩隻手的拇指都廢了，我也願意。”
瘦猴兒被堵得說不出話，盧卡抽了口氣，一下抽出插進掌中的尖刀，他的整個手掌瞬間就紅了，鮮血汩汩往外湧，瘦猴兒額上一層汗。
王飛抓住盧卡的手臂，強行將刀奪了過來。他的視線環顧了一下周圍，右手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刀尖擦著虎口紮下去。
“這小子的手不能廢，你們要的話，我給你們就是了。”王飛道。
“不行”盧卡急忙轉眼，“你說過你不插手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此刻他臉色蒼白，全靠著心裏的一股氣撐著。
王飛道：“好歹你也叫我一聲哥，這事兒我不管誰管。”他歪了刀身，刀刃就貼在拇指皮膚上。
盧卡呼吸困難，他現在不敢大聲講話刺激王飛，他怕王飛一個激動真的削了自己的拇指。
“王飛你聽我說，他們要的是我的拇指，你就算是把命給擱在這兒了，也無濟於事的。”
“嗯，小子不錯，現在連成語都會說了。”王飛眨著眼，左手關節使力，拇指上見了血。
“嗯，你也不錯，現在連逞英雄都學會了。”身後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王飛一個激靈，向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