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連州城總是傳來各種凶殺大案,每件案子都牽扯著朝中官員,而這些官員,大多和六皇子走的較近。
暗夜,昏昏欲睡的冷月,籠罩在靜謐裏的一個身影,頎長而淡漠。
沉沉的步伐,拖著擦響地磚的利劍,火花與肅殺,發出刺耳的聲音。深濃的血色蜿蜒著流淌在腳下,濕滑而溫熱。
尚書府,無一生還。
青色的長衫上濺了猩紅的顏色,一朵一朵綻開,像開在春光裏的最最妖嬈的花兒。
他沒有笑容。
刷!一聲刺破夜空的利響,冷劍映著月色收入鞘中。
他的眼眸一片漆黑,翩然轉身,便在那血腥之上,扔下一顆紫色的水晶珠子。
珠子光華灼灼,紫中帶紅,銷魂奪命的羅刹之氣蔓延開來。
翌日
玉風亭內,翠色的茜紗隨風翻飛,層層蕩漾的紗浪,猶如玉風亭下的湖水,波光粼粼。
“為什麼每次殺人都要在現場留下一顆紫色的水晶珠子?”綺羅背對著沈無憂,手裏握著一隻色彩明豔的錦國瓷杯,聲音淡淡的,雖像無聲無息,卻又正好落入沈無憂的心底。
沈無憂的表情埋在了麵具下,也不知此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情。
他隻是淡淡的說:“我以佛前之珠,渡他們西方極樂。”
啪!
綺羅的手鬆開,瓷杯掉在地上,碎成小塊。
她轉過身來,冷漠的盯著沈無憂。大概是想看看他此刻一邊殺人一邊渡人的表情,於是,她倏匆抬起玉手,纖細的指尖扣起麵具,生生的揭下,露出沈無憂不陽光的臉。
他泰然的看著她,沒有殺人的冷漠,也沒有渡人的慈悲。
“沈無憂!請你繼續保持以往的冷漠,不要心生慈悲。因為這條路...容不得你的慈悲之心。”綺羅是在提醒他,記住他的那條命是賣給她沈綺羅的,他隻有繼續殘忍,沒有心軟寬恕。
她歎了口氣,又將麵具為他戴上。
“今天夜裏,紫香樓,南家三少的命。”她的手指還停留在他的麵具下,每次下達命令的時候,她總是這樣冷靜而輕鬆。
“今天是中秋節......”沈無憂忽然開口,聲音卻有些低啞。
綺羅的手慢慢收回,不知是她沒有聽明白沈無憂的意思,還是她故意裝作不知。
櫻紅的唇微微輕抿,嘴角勾起一抹致命的微笑,她的聲音清淺的響起:“中秋節...最適合殺人。”
“這一次,可別再扔什麼珠子渡他西方極樂。像他那樣的人,應該入十層地獄才是!”綺羅的笑容倏地斂去,深邃的眼眸劃過森冷的利光。
她轉身往亭子外走去,淡漠的背影讓他們之間,除了利用再無其他。
今天是中秋節,他想陪她一起過。可是,她沒有給他說出口的機會,或許,他應該再爭取。
“綺羅。”他叫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她回頭看著他,依然淡漠的眸子,讓溫熱的心也涼了一半。
“在你心裏,我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他一直都想問。每次對上她冷漠的眼神,都讓他難過的快要崩潰。
亭子裏的風越吹越急,翠色的紗飄飄不定,偶爾會把他們的視線阻斷,但依然可見隱約在翠色裏的風華。他衣衫垂地,一派清冷。一副傾世容貌埋藏在紫金麵具之下,讓人不免想要去探究,也不由的看癡。
綺羅一身絳色的鬥篷大衣,略顯沉鬱和厚重,完全與她這個年紀不相符。
問及他在她的心裏是什麼?綺羅想了想,沈無憂到底算什麼呢?
“你是我綺羅手上最鋒利的劍。”她思索了好久,才道出這樣的一句。
可笑的是,他竟是她手上最鋒利的劍,隻是武器而已!
“今夜,這把鋒利的劍想邀請你一起看月,放燈,吃東鋪子裏的桂花糕。”他說。
埋在麵具下的表情是苦澀的,他可以做她手上最鋒利的那把劍,但他有個小小的請求。
“好!”她答應了。卻毫無表情,沒有少女的悸動,也沒有心慕一個人的羞澀。
小小的絳色身影,輕慢的走在柳樹下,寂漠而孤獨。
是夜,他和她遊走於如織的人流之中,煙花在頭頂炸開,比起天上的皎皎明月,散落的星星點點更加明目。
街上的人都因猜對了燈謎,手裏提著好看的燈籠,穿走在他們的左右。
沈無憂想了想,問起旁邊的綺羅:“你喜歡什麼樣的燈?”
綺羅從頭到尾就沒什麼表情,街上的喧擾似乎也與她沒有關係,完全與這樣的世界阻隔了似的。
“你不會還想送我燈籠吧?”綺羅看著沈無憂,她也許對沈無憂不太了解,她所認識的沈無憂應該不會做這種事。
“送你一個也無妨。”他的聲音顯然是帶著笑的。
“那就滿足你的好意,你送什麼樣的,我都拿著。”
沈無憂挑了一隻鯉魚形狀的燈籠給她,綺羅看了一眼,倒還喜歡。
他們一起走到許願樹下,這裏的人都在香木牌子上寫著自己的願望,然後將它掛在樹上,以求願望成真。
“把你的願望也寫上去。”沈無憂遞了一張空白的香木牌子給綺羅。
“我從來就不信這個。”她嗤笑,沒有去接沈無憂手上的牌子。
沈無憂將牌子偷偷的藏在了衣袖裏,其實他也不信。所以,他和綺羅又去放天燈,站在最高的地方,將天燈放上去。
滿空的天燈,亮如白晝。天燈下的人們雙手合拾,都在虔誠的祈願將來幸福。
隻有沈無憂和綺羅二人,這樣靜靜的站在天燈下,仰著頭,瞪著眼,看著每一盞天燈飄過。
“就是這個時候,紫香樓客滿為患之時,動手吧!”綺羅的聲音淡淡的響起,總在這個最美的時候,發出那樣冰冷的施令。
“我還沒有請你吃東邊鋪子的桂花糕呢。”他呢喃著,似有一些遺憾!
“辦完這件事情,你再買給我吃也不遲。”她總是這樣,淡然的,什麼都不重要的樣子。
沈無憂沒有說話,他突然伸出雙臂,將綺羅擁入了懷中。這樣的動作,非常大膽,大膽的讓綺羅都怔忡住。
她的臉,順勢就貼上了他的胸膛。此時此刻,她能聽見他的心跳。
原來,他不是冰冷的劍,而是一個人啊!
“無憂。”她不知道別人是如何去表達愛意。是含蓄的,還是隱忍的?或者是像她那樣,傻傻的愛著不愛自己的人,而後,那個人還是自己的敵人,最後不得不相互算計?
“綺羅,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這個世上,有一個人,毫無保留的喜歡著你。”他的雙臂收緊,好像要把她揉進腹中似的。低啞的聲音,隻是在她的額頭上方響起。
回想起來,那真是一個叫人永遠難忘的告白,可惜,明白的時候總是太晚。
沈無憂怕去晚了東邊的鋪子會關門,於是他先在身上揣了一包桂花糕,再到紫香樓,殺了南家三少。
至於南家的三少為什麼會被殺,皆因為他南家三少爺想娶綺羅,而長公主也想借助南家的勢力幫盛瑞行立儲之事,便一口答應要將綺羅嫁去。
誰都知道,南家的三少整天無所事事,喜歡留宿在紫香樓,流連在脂粉中。像這樣的人,又有哪個女人敢嫁!
綺羅苦於沒有足夠的實力與長公主和盛瑞相鬥,她隻能如履薄冰的將眼前的障礙一一清除,擋她路者,死!
沈無憂悄無聲音的走進了紫香樓,又何等利索的找到了南家少爺,那一劍封喉的招式用的極為精妙。
這一次,他沒有往血泊裏扔下什麼紫色的水晶珠子,因為他也認為,南三少該死。
劍回鞘,奪窗而去。
十五的月亮,還是那樣明潔,高高的掛在夜空。寂冷的月光落在他的青衫上,這樣的身影,又是何等的寂漠。
懷裏的桂花糕,該是捂熱了的時侯,他冒著生命的危險,潛入公主府,他知道公主府戒備森嚴,暗處還有青衣樓的人守護,潛進去,確實花了一點心思。
他答應過綺羅,要請她吃桂花糕的,在這中秋的夜盡時分,在桂花糕還很溫熱的情況下。他想把最好的給她。
不知是太疲倦了,還是自己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一支暗箭穿進了他的臂膀,陣痛讓他踩著那片青瓦碎裂,發出響聲,最後驚動了公主府的暗衛。
“有刺客!”
公主府炸開了似的,青衣樓的人也從黑暗之中跳出來。
沈無憂捂著肩膀,是箭傷疼的讓他連方向都開始分不清,他在找綺羅所住的院子,不管怎樣,都要把那包桂花糕送到她的手中。
血一直在流,滴的到處到是,如此執著行事,恰好又出賣了他的行蹤,公主府的獵犬聞著血腥追了來,沈無憂咬緊牙,跌跌撞撞的來到了綺羅的院子。
他撞開門,雙足站立在空空的房間,環顧四周,空蕩的屋裏隻有幾縷輕紗而已,他的目光最終落定在白裙翩然的綺羅身上。
綺羅的屋子向來空曠,完全不像一個姑娘的閨房布設。
看到突然撞門而入的沈無憂,綺羅怔了一下。一旁的采桑大叫一聲:“刺客!”
真不明白,沈無憂到底哪裏長得像刺客?就因為他深夜入宅,帶著一張紫金優雅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