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化繭成蝶

連侯英抱著傘,自此以後,他把自己鎖在房中,誰也不見,即使是清元公主和他的兩個孩子來喚他,他也不曾打開過門。

他剩下的,除了痛苦的回憶,還有悔不當初,曾經的點點滴滴,他都該珍惜的,可是,他沒有把她放在身邊,沒有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出現。

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後悔的事情可以重來,即使他每次靠著幻術催眠,想在夢中與她見上一麵,可每回夢裏出現的隻有他一個人,淒淒冷冷。

蘇醒時,他隻看見泣血的傘,除了她的骨香,再也尋不到她的任何樣子。連侯英如何都不能相信,他們唯一的紀念竟是如此血腥,回想天號七年,十一月,血洗城垣,她死在了亂箭下,到死都無法瞑目,睜著眼,盼著他。

他剔了她的骨,要她受一世日曬,一世雨淋的罪。

他把佛指生生世世的輪回都負盡了,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絕望。

如今想來,心,仿佛都已不是自己的了,他抱著那傘,哭瞎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他不吃不喝,在房內作成了五彩斑斕的繭。

他用自己的魂魄創造了虛靈之境,隻有在那裏,他才能見到她,隻有在那裏,他才有能力改變結局。

等連家的人發現時,連侯英已死,清元公主命人剝開彩繭,裏麵隻有一把傘,當她撐開傘時,一簇五色蝴蝶湧出,填滿了整個房間。

不知過了多少年,日新月異,連家的後人已經可以掌控這些蝴蝶,並將它們養在虛靈之境,至於那把傘,也被連家的後人封印在了虛靈之境。

時間太長,關於骨傘的故事也被人們漸漸遺忘,更加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也不知其用途,隻知道,它靈力強盛,撐起了天地間最美麗的國度,虛靈之境。

後來,也就是連家最鼎盛的時期,曾建立九州腹地的後連國,不過,也隻是傳了三個帝王就敗落了,據說,那時的連國是敗在了一個女人的手中。

那個女人也榮幸的上過史書,乃連國最後的王妃,好像叫佛心,就因為她的一句戲言斷送了連國疆土。

好在連家的血脈留傳了下來,又漸漸忘卻過去,但是預言卻是:“千年後,蝴蝶淚泉將會轉世,轉世的淚泉就是改變連家生死存亡的那個人。”

讀靈術終於落幕,虛靈之境的廣場上一片沉寂,在那樣悲壯的故事裏,真正的解開了蝴蝶淚的秘密,連家的祖先原來是連侯英。

這些事情,連家的四姐妹也未能得知,悠遠的朝代,埋葬著那樣的故事,卻似乎被人忘了。

綺羅看過去,隻見佛指身上的黑氣越來越濃。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佛指喃喃的自問,執念雖消,但怨念還在。那股怨念本就不是佛指的,而是三千年前佛心死後的怨氣。

如今消除了佛指的執念,卻無法消除佛心的怨念,三千年前,她縱身跳下城樓,以慘死詛咒連侯英,為得不就是這三千年來的怨恨能累積的更厲害一點嗎?

可是,她的怨念卻與佛指的執念綁在了一起,三千年來,她無法對連家作做出任何的報複,說來,一千年前,那個叫佛心的王妃倒算露了一臉,簡直是名垂青史,成為禍國的第一妖妃。

時間太長,記不清了,三千年的執念,眾人都無法從那個帶著傳奇色調的年代裏抽離。

擎蒼虛弱的走向君無憂,他抬起破了的手指,臉色蒼白,低聲問:“能給我補補嗎?多少錢都可以!”

君無憂從衣袖裏摸出一顆閃著金光的丹,就擎蒼目前的狀態,必須要用大補金丹才可,他笑著說:“這丹很貴的。”

擎蒼渴望的看著君無憂手上的丹,這種時候,命最重要,金錢什麼的早已是糞中之土,他咬唇,忍痛道:“開個價吧。”

君無憂在人間待的時間太長,越來越明白,生活不易,錢雖不是萬能,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所以說,這賺錢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他挑眉道:“也不貴,十萬金銖。”

雲淡風清的一句不貴,又來一句雷霆霹靂的十萬金銖,這向來也是君無憂的風格,如此殺價,果然是神界第一人,不用明搶,卻形同明搶。

擎蒼的眼珠差點瞪出來,剛才為了讀靈放血,已是滿身虛相,如今君無憂又大殺價,叫他如何承受這雙重的打擊?

“我身上沒帶這麼多。”擎蒼不是不想給,是真的出門沒帶這麼多的金銖。

君無憂淡雅的笑著,指法輕輕一劃,赤光掠過,一張白紙浮在擎蒼麵前,他溫柔極致的說:“沒關係,打個欠條也可以。”

擎蒼又是一次被君無憂這麼高潔的上神訛了,為了身體著想,最後還是乖乖的打了一張欠條,然後得到了君無憂親手秘製的金丹,果然是補元生血的良品,一顆吃下,渾身氣血暢通,臉色也紅潤了許多,事後想起來,也沒有因為這十萬金銖而心疼,畢竟現在的他生龍活虎也挺好。

這時,佛指突然雙手抱頭,仰頭叫喊,痛苦至極,身體的黑氣形成氣浪擴散,將廣場上的人全部掀翻,隻有修為玄位在六級以上的人才能站穩腳跟,避開佛指身上的怨氣。

佛指的眼睛全部變成黑色,她現在已經完全被拂心的怨念所控製,她的手輕輕放下,風吹得她衣袍咧咧地響,她垂著雙手,身心仿佛都縫進了茫茫蒼穹。

“佛指等他的時候,他沒有來。他來的時候,魯國滅了。”她的聲音幽怨的響起,那些恨,佛心忘不了,她說:“佛指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攻城。佛指最絕望的時候,他的士兵已用亂箭射死了她。我不知道等一個人有多絕望?乃至身心皆死。而他,卻殘忍的剔了她的骨!嗬嗬......他怎麼可以說死就死,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他嗎?”

佛指的聲音異常淒冷,這股怨念已經彌漫著整個虛靈之境。這是佛心的怨念發出的聲音,三千年了,她等了三千年,這麼深的怨念哪裏能說消就消?

連碧和連珍望著,心裏都很擔心,那女子雖說是佛指所化,可那樣貌分明就跟她們的四妹連月一模一樣。

她們不知道這裏麵到究竟有什麼關聯?隻知道她們的四妹連月到現在都未露麵。如果說,眼前這個人就是連月,那麼她就是被兩股執念纏身的佛指?

連碧在連珍的攙扶下走向綺羅,剛才是綺羅讓擎蒼讀靈的,她肯定知道的更多,眼下,也隻能求她做點事情。

連碧停在綺羅的麵前,臉色已經白成了雪,嘴角仍然掛著妖豔的血絲,她說:“綺玉,我雖不知道你是什麼人物,來連家有什麼目的?但今日所見,局勢不同,我隻想知道,佛指是不是連月,如果她是,可不可以不要傷害她。”

綺羅看了一眼旁邊的良安,在這裏,綺羅是聽良安的安排的。

良安走了過來,他也不掩飾自己的真正的目的,打開了天窗說亮話:“大小姐,在下丹門良安,實不相瞞,此次來連家,為的就是這把傘。”

“傘?”連碧側目看了眼黑氣濃鬱的佛指。估摸著,已猜到了七八分。

“就是能夠製衡天地正邪的七大法器之一,骨傘。”良安很是神聖的說起這骨傘。

事關佛指為何會被列入七大法器之一,其實這也是一個巧合,三千年前,正與邪的製衡隻有六件法器。後因佛指殉國,又是魯國女將,有著正氣凜然的忠骨忠魂。巧得是,連侯英剔了她的精骨製成了傘,又被苦情的蝴蝶眼淚浸骨,使得情愛生生世世不滅。故此,以亙古之愛的名義位列法器排名,一直在位於正東方的虛靈之境,以正之氣,製衡東邪。

這件事,也是些偏書野籍寥寥記載,但也確實是一個非常例外的事實。

“你要帶她走?”連珍驚道,她同樣看著佛指,那個人,分明就是她的四妹啊。

“是,今日這骨傘我們誌在必得。”良安倒是張狂起來,那麼有把握的說著。

連珍知道,這就是連月所說的災劫,她們姐妹根本無法力挽狂瀾,隻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的姐妹一個個悲慘的離開,她轉身對著佛指大喊:“月兒,二姐知道是你,快點醒一醒!”

佛指已要被佛心的怨念纏住,現在的她,用著佛指的軀殼,做著佛心的事,她揮著衣袖,別在發間的蝴蝶絹花都變成了真正的蝴蝶,一隻又一隻從她的頭上飛走,周圍的風更緊了些。

長衣,翻飛,她嬌豔的邪容帶著怨戾,殺氣淩厲的風姿更是步步升華,漆黑的眼,看不到作何的光彩,她隻是怒道:“我困在這裏上千年,怨怒不休。他想用自己的魂魄創設虛靈之境改變結局,也不過是他自欺欺人,我絕不會再讓十妹受一次國破人亡的悲苦。”

肅穆中,殺氣騰起。

君無憂和青燁皆是一怔,這恐怕是虛靈之境最厲害的境界吧,眼看,佛心是想毀了虛靈之境,毀了連侯英的夢。

“虛靈一毀,你們都要死!”話畢,虛幻的一切都被一道強盛的黑色光浪打碎,眼前出現了零零碎碎的幻術,每一個幻術可以控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