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悲歡一夢

“你是魔門丹師玉綺羅?”劉暄一身高貴冷豔的紫袍,拖遝的鋪在地板上,紫金冠束於發頂,氣若白梅之冷豔,不愧是男人中的美人,連冷璧那樣的人都能征服的男人,能力與氣質都不會太差。

綺羅悠悠轉身,她神情怨怒分明,帶著難以忽視的壓迫,驚豔的叫人不敢低頭或是眨眼。

她輕輕啟唇:“既然知道是我,是殺是留,倒給個痛快。”

綺羅自知得罪的人有許許多多,要殺她的人簡直數不過來,世間之人,於她來說不過是分為兩種,一種被殺,一種她殺。

劉暄嗬嗬一笑,溫文爾雅,他拋拋素手,命令獄卒打開牢門。精亮的眸子打量著綺羅,帶著灼光的視線一直未有落下,銳利的光芒忽然一斂:“把鐵鎖也解開。”

獄卒一愣,雖弄不明白劉暄這唱的是哪出戲,但身為下屬還是要照主子的意思去做,他掏出鑰匙解開了綺羅腳上鐵鎖。

綺羅得獲自由,冷然的雙眼如結了厚厚的冰殼,不明思量的看著他,忽然有些迷惑:“你就不怕我燒了你的金牢,然後殺了你?”

劉暄背著手,坦蕩的看了綺羅一眼,好看的眉眼處微微一眯:“如果你真要殺我,何需現在動手?”

綺羅沒有說話,換了一種眼神打量他,這劉暄果然是個聰明人,此刻也肯定是料定了她玄力盡失吧。

“既然知道,那我就不打擾了。”綺羅隻想快點離開這陰暗血腥之地。

劉暄似乎不願意放她離開,邊上的衛兵已經拔出了手中的劍,寒光閃閃的照在了綺羅的臉上。她一愣,回頭看了劉暄一眼:“太子這是什麼意思?”

劉暄低下頭,笑得令人迷惑,他到底在打算什麼?綺羅不知道。

“我已經交待過,大都行凶一事,全是我玉綺羅的個人私怨,跟陳國政局毫無關係。”綺羅已經說明了自己為何在大都行凶的原因。可他們並不關心這個,這令綺羅好生疑慮。

“行凶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至於留下你...是因為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你。”劉暄說的話果然好聽,他這不是請教是逼迫。

綺羅被劉暄帶到了東宮,隻是這太子府上無緣無故來一個女子,太子妃遠遠盯著看了半晌眼珠都綠了。

劉暄屏退了大殿所有伺候的宮人,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終於隻剩下綺羅和他二人。殿裏的香爐中好像燃著錦國的南草,其香味特別,令人心情舒緩。

劉暄端坐在軟椅之上,神情淡然,目光有一下無一下的朝綺羅投來,好似陷入了什麼樣的回憶中。

綺羅跪在軟墊上,看著案上半溫半涼的茶,從始自終都保持緘默。

突然,劉暄的聲音悠悠的響入了耳際:“你認識冷璧嗎?”

“認識。”綺羅即刻回答,冷璧多麼熟悉的名字,她可忘不了。記得她去梨國那會兒,還找他幫了自己不少的忙呢。之後,又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竟要為劉暄變成女兒之身.....

“他常常向我提起你,還有一個叫君無憂的丹師。”劉暄淡淡的說,他說的那些,仿佛都在回憶,而他就浸泡在這種半溫半涼的回憶中難以掙脫。

“她都向你提了些什麼?”綺羅緩緩的將目光投過去。她想知道,在冷璧那裏可有君無憂的多少故事?

“他說,你們是這世上當之無愧的絕妙丹師,即能為求不得製造一場美夢,也能為舍不得布設一場悲劇。”劉暄的眼眶突然一紅,這些話是冷璧離開前的一個月說的。

兩個多月前,冷璧經曆了所有的悲痛,絕望的看著他,那些刻骨銘心的感覺,就像一陣風吹過,過了就是過了。

冷璧最決絕的一刻,大概是她拖著三尺白綾站在劉暄的麵前,冷靜的問:“我為什麼要為了你變成弱不禁風的女子?為什麼要在你的淫威下繼續苟活?”

她的眼淚不住的流落,短歎一聲,竟有些癡癡語語的冷笑:“我一直以為,這是一場美夢,原來,隻是一個我無法救贖的悲劇。因為求不得,犧牲我,因為舍不得,犧牲我。可我,哪有什麼價值為已經死去的人赴死?”

手上的白綾在她手裏化為碎片落在了地上,她本想一死來贖自己的罪,可公奇府死去的人已經死去,她死了也複活不了他們的生命。與其親者痛仇者快,還不如和自己一生都無法打敗的敵人耗下去,彼此煎熬,這才是她最狠毒的報複。

劉暄明白的太晚,如果他多給點關愛與憐惜,冷璧就不會離開。

關於他們的故事,綺羅知道的並不多,她甚至以為,冷璧還在東宮裏當著側妃。

“她現在還好嗎?”綺羅淡淡問起。

好嗎?劉暄自己聽了都心疼。是他毀了冷璧的夢,是他親手扼殺了冷璧的夢。

慘然的微笑下,是他掩飾不住的悲傷,悲泣的聲音緩緩響起:“她離開已經有了兩個多月,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她。”

綺羅撚著手指,這種結局她早就猜到一二,冷璧即使化作女子也不會幸福,因為她太像自己了,倔強,驕傲。

像她這樣的女子根本就得不到男人的憐惜,百年以前,她沒有素羅那樣的眼淚,所以輸掉了玄祁,百年以後,她是魔門之女,身份兩重,帶著難以原諒的恥辱,在君無憂麵前依然是個毒婦。

“既然走了,就讓她走罷,你這座華麗的牢籠根本不適合她。”綺羅輕歎,隻是覺得,忽然看破了什麼,與冷璧產生了共鳴。

就像玄祁給自己的,那不過是一片刺痛的美麗,望一眼,便會泣血。

劉暄忽然拍案而起,他瘋狂的奔到綺羅麵前,將案上的茶杯掀飛在地,怒視著淡靜如止水的綺羅:“連你也覺得這是牢籠嗎?”

冷璧走的時候就說過“這華麗的牢籠太堅固,為了愛你我撞得頭破血流。本以為...我此生再也無法逃脫,至死方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哀傷與絕望能大過我的心死。”

劉暄的拳頭被碎裂的瓷片割破,鮮紅的血滴在了桌上,他苦笑:“我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了她,為了她,我寧可不做陳國的太子,隻要她求我,求我,我就不會那樣對她。”

這是綺羅見過最喪心病狂的愛情吧,她的頭微微輕側,勾唇笑道:“求你?為什麼要求你?你們這些仗著別人的喜歡,肆虐的踐踏別人感情的人,你有什麼資格值得她傾盡所有的愛?”

劉暄眉梢輕顫,他竟無言以對,壓低的身子慢慢直立,牽出一抹令人心疼的笑:“可她也不能離開我。”

劉暄終於意識到失去的痛苦,可是,這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怨得誰呢?

綺羅站了起來,紅色的裙擺拖在冰冷的地板上,每走一步都能發出沙沙的淒涼聲,她的雙手優雅的疊放在小腹之間,臉上的神情無比冷漠。

“她離開的時候,或許是想你留住她,偏偏你什麼也沒有做。”綺羅能感受到冷璧當時的心情,換作她,肯定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留住自己。

殿內一片寂靜,他們都陷入了自己的掙紮之中。

大都城外

頗受歡迎的第一丹師歸來,引得全城的人為了講一段心酸的故事而去,君無憂現在是炙手可熱的大人物,隻是他有自己的原則,每天隻會聽一個人的故事。

為了公平,他會在講故事的人中選擇一個,幸運的那個可以講一個切身的故事,按照規矩,可以打動他的就能獲賜一粒丹藥,如果隻是閑話家常,他通常聽了開頭便沒有了結尾。

大都的人都很熱情,他們的身上沒有可以虐得心疼的故事,君無憂甚至還拍著手掌說“陳國百姓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中,哪有什麼蕩氣回腸,聞者傷心的故事?有的,不過是幸福安康罷了。”

他總是瀟灑的揮著天青色的長袖,行走在繁華大都的人湧之中,生長在這座北國最美的地方,能有傷心故事的恐怕隻有東宮的方向了。

君無憂從衣袖裏拿出一隻藕色荷包,裏麵裝放著冷璧的頭發,此來陳國的原因之一就是幫她做完最後一件事情。同樣,也希望可以在陳國打聽到綺羅的下落。

巧的是,他進城便有各種傳言;一位紅衣絕豔的女子在大都行凶,手段狠辣,將丹門弟子的琵琶骨都刺穿了。後來,那行凶的女子被東宮太子的衛兵抓去,生死未卜。

更巧的是,君無憂竟遇到了那個被刺穿琵琶骨的人。

黃術的玄力盡耗,又受了重傷,伽慶帶著他躲在民屋裏休養。得知綺羅被東宮的人抓走之後,二人也就沒有離開大都,決定留下來等傷好之後再離開大都。可惜他傷得太重,普通的大夫根本束手無策。

黃術癱坐在藥堂的屋外,臉色很差,身上綁了好幾層白色的紗布。伽慶抓了幾包藥就出來扶起他,沒走幾步,君無憂就將他們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