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的事情,層出不窮。
顧崖的父親在京都為官,被佞臣陷害逃亡此處,這裏的人都不認識這樣豐厚功績的老人,而因為無知,附和著官府,冷嘲熱諷。
那樣年邁、顧及顏麵的老人,為官清廉,救濟百姓,用這樣屈辱的姿態掛在城牆,被曾經愛戴的百姓辱罵。
這樣的事情,我也曾經經曆過。
隻不過,死的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
也是我的父親。
可是顧崖的父親卻是為官多年,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來求過我。
可是,我無能為力。
我又怎麼能夠染指朝堂之事呢?
而顧崖的父親,就被吊在了城牆之上。
所幸的是顧崖避免了這一次的災難,他和他的母親完好無損。
可是顧崖的父親……便就很難說了。
官府是以老人為誘餌,引蛇出洞。
四周角落埋伏官差,隻要有人出手救人就順勢捉拿。
顧崖自己是心知肚明的,老人原本也活不了多久,這樣遙遙無期的逃亡,與頑疾纏身,老人早就是彌留之際,全憑著意念支撐殘缺的身體。
可是顧崖卻為自己編了一個最好的謊言,這個謊言如他所願的欺騙著自己。
天下間沒有做兒子的,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在自己的麵前死去,而置若罔聞,即便那是一個陷阱。
顧崖的手,緊緊攥住,因為太過用力而顫抖。
我看著他慢慢從人群中向著老人的方向而去,為了不引人注目,他行走的即緩慢而沉穩。
老人絕望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顧崖,不顧一切向著火坑裏跳,老人突然發出淒涼笑聲:“老夫,顧上史,為官多載,一身忠於朝廷,卻落得私通敵國,賣國之罪,真當是笑話。”
雖是垂死之人,也聲如洪鍾,這聲音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人群中不知是誰說出一句話。
“顧上史,散盡家財的顧上史啊!”
頓時猶如一石子,墜落平靜的湖麵,卷起千層的漣漪。
當年饑饉薦臻,路有餓莩,人皆易子而食,官府克扣賑災糧食,是顧上史的大人散盡家財救助,又上書朝廷,皇帝震怒,查出賄賂克扣十餘人,使得昏官鋃鐺入獄,而顧上史的福澤連綿千裏。
“放了顧大人……”
人聲此起彼伏,人群攢動。
可惜,沒有用了……
老人已逝,顧崖的所有期許和盼望,全然落空。
他為了不讓自己的母親知道,將她遠遠送離了泉州城。
他自己一人承受,也未免有些太殘忍了。
同樣的經曆,卻已經是不同樣的心情了。
依稀之中,我看見了他眼角的淚水。
是那樣的顯而易見,可恨的是,我沒能夠幫助他。
就像是槐都一樣,每次幫助與我,都是為了利用我。
而顧崖的這件事情也讓我清楚,恨意是會浸到血肉之中的。
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帶著深深的恨意。
我步履極輕的走近了他,輕輕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安穩道:“越是這般的隱忍,就越不會得到應該有的東西。你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犯了錯。那麼既然犯了錯,就應該要償還,就算是睚眥必報,他們也得償還他們所犯的過錯。”
我就是在故意慫恿著顧崖,要讓他的雙眼也被仇恨蒙蔽。
他的臉色都已經有些僵了,和一個死人沒有什麼區別。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了自己的麵前,怎麼能夠平靜的下來呢?
又該如何去平靜。
我再走近了他,在他耳畔淺聲道:“去吧,殺了他們。他們應該為自己所犯的過錯而償還。”
正當顧崖拾起刀,要聽從我的吩咐。
去殺了那些狼狽為奸的人,突然就響起了一個聲來:“花玖!你在幹什麼?!”
這個聲音可真是礙事,我轉眼去看,就是那個多管閑事的槐都。
“怎麼了?仙人來此地有何貴幹?”
我問的言笑晏晏,幾乎沒有一點要把他當成仇敵的意思。
而是把他當成了一個騙子。
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你到底是要做什麼?回頭是岸啊!你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還是有機會可以從新來過的啊!”他還是一襲青衣,救如同我剛見他時的那樣。
可是他的雙眸之中不在幹淨,也不在那般的清風剪水。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謊言。
我現在就連他所說的一個字都不敢去相信了。
因為太可怕了,這樣的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呢?
不論是從我看他的第一眼,還是他所說的那些話,那些動作,那些事情,全部,都是假的!
現如今又跑過來假惺惺的問我?
問我什麼?
是勸解我回頭是岸了之後,然後,讓我把靈心在恭恭敬敬的交給他嗎?
我所有的憧憬都被他毀了,毀的一幹二淨,徹徹底底!
我冷眼盯著他,緩緩拔出了冥澤之劍,這劍上麵的怨氣似乎是積攢依舊了,那怨靈早就覆蓋了劍氣。
而包裹在周圍的就是冥,是晦。
“你不要跟我說一些你的大道理。根本就沒有用,你別想繼續勸解我回頭是岸。我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是因為了誰?又是如何變成這個樣子的?你難道不清楚?還是說,仙人您的計劃太過於縝密,你自己也入戲其中了呢?”
冥澤之劍就是要指著他,我也沒有任何一絲的逃避。
從前看他的雙眼我都避諱著,覺得是大不敬,如今,我隻想挖了他的這雙眼睛!
他額頭上似乎是起了細密的汗珠,多有些著急之意,緊迫道:“花玖!回頭是岸啊!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我對你並非是做戲,日久見人心的道理你應該知道。那木蘭花雖說是素瑉喜歡的,但是,”
他突然停頓了,恐怕,是想不起來背好的話了吧、
“但是什麼?”我挑眉問著他。
如果他答不出來,那麼就是假的。如果他答出來了,我也不會相信。
“我,我……”
他結巴,欲言又止。
真是裝的一手好戲。
“夠了!我不想在繼續聽你廢話下去!顧崖,去殺了他們!殺了那些守衛!”我以命令的口氣吩咐著顧崖。
他沒有被蠱惑心智,而是不公。
“住手!”
就在顧崖揮劍刺去的時候,槐都一把奪過了顧崖的劍。
霎時間,周圍的眼光都朝這裏而來。
那一雙雙眼睛裏頭都是恐懼,當然,也有諷刺。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槐都真人來。
立馬,開始四散。
“妖女啊!妖女來了!”
“快!燒死她!燒死這個妖女!”
“不能讓她玷汙了泉州城,快燒死她!”
燒死我?
做夢。
我可不是什麼妖女,我是妖後。
“回頭吧。”他的話語之中有了一些懇求的意思、
可在他的眼睛裏頭,我什麼都看不見。
我笑的諷刺,冷聲問他:“槐都,看起來是你故意要讓我難堪,是嗎?”
他搖了搖頭,答言著我:“不是。”
我笑了。他不是是什麼?
在他心中或許最重要的人就是那個素瑉了吧。
他這般靠近我,博取我的好感,全然就是為了得到我的靈心然後去複活那個素瑉。
他也很長情,但這樣的長情卻令人厭惡。
“燒死她!燒死她!”
“扔!快扔啊!”
聽著那些百姓鄙夷的聲音,我就知道一個人從天堂墜到地獄的感覺是什麼了。
一個一個火把像箭一樣落在了我的腳下,我的周圍。
隨即,火花熊熊了起來。
那刺鼻的煙味就像是要往嗓子裏頭鑽一樣。
就在此刻,顧崖突然擋在了我麵前,把就近的火把撿起來扔到了遠的地方。
讓我感激,也讓我覺得那個槐都可真是高高在上,根本就不會高抬貴手任何。
就在我如癲狂之時,要殺掉所有的人。
忽然,狂風襲來,我差點一個不穩就摔在了地上。
隨即,蔓延過來的是海水。
海水沾染了我的衣衫,而那些火把也全部都滅掉了、
隻是感覺一隻手抓了我一下,緊接著我便就在海中了。
我的眼前頭有些模糊,等我看清楚的時候,居然是海後菱鮫。
她帶著我遊,直到將我拖出了海。
她突然冷眸看著我,冷聲道:“剛才你是瘋了嗎?你要對那些無辜的百姓痛下殺手嗎?”
我沒想到菱鮫會這麼說我。
剛才那一下子,腦子中的彼岸花就好像是在驅使著我一樣,要去殺掉那些人。如若不是海後及時出來阻止,恐怕,我會做出來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無辜?是無辜。”可我的回答依舊是充滿了漠然和不屑。
“你怎麼了?”海後也是冷聲質問與我,可她的話裏頭卻充斥著困惑。
我輕笑了一下,答言著她:“我沒怎麼。”
我答得很平靜,因為我本來就沒怎麼。
“你怎麼渾身妖氣?你額頭上的那朵彼岸花是怎麼回事?”海後就像是一個不知道的人一樣,問東問西。
可我的回答,永遠都沒有一個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和海後就一直這樣耗了下去。
直至浮袖出現告訴了海後這一切,她這才算是反應了過來。
為何變成什麼樣子,都會有人問呢?
非要知道前因後果才重要嗎?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是那樣的明豔又湛藍。
可惜,我看到的卻永遠都隻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