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厲鬼

第二天,我便就跟她下山去了。

下山之前,觀主也吩咐過我很多。她說,切莫著急,這一次是一定要驅除那些髒東西的。

在花卉觀那麼長時間,我也知曉,有些事情是萬萬不可以操之過急的。

更何況,這一次去就是要徹底清除那些髒東西。

說起來也是有些惋惜,家破人亡,的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現在這般模樣,也是和花卉觀有著很大的關係,可事到如今,別無其他選擇。

山路有些崎嶇,我一路都是攙扶著她走的。

雖然她看起來也左不過二十四五,可是這身體,卻是老化了許多。

也不知她是怎麼上到觀裏頭來的,或許,因為她要討一個公道。因為那樣的信念撐著她上來的吧。

天氣有些炎熱,我也一直幫她遮著太陽,我提醒著她:“您往陰涼處走些,不然這樣會中暑的。”

她沒有答我,一下子又變成了啞巴。

我也在沒有問她,隻是想讓她安心些罷了。

她一路上真是給我隻指路,沒有話。

“往前再走些吧。”

我應她:“好。”

緊接著又走了一段路,她才告訴我到了。

可眼前,卻是滿目淒涼的模樣。

殘垣斷壁,幾處房子都坍塌了,地上雜草叢生,根本沒有一點點的生氣。

我所看見的,就隻是落魄與殘忍。

這裏,究竟是經曆過什麼?家破人亡,原來就是這般模樣嗎?

陰森詭異的氣氛有些無比尋常,剛踏入這個地方,我就有些感受到了。而她,卻是一副很平常的樣子。

我轉過身問她:“你住在這裏?”

“是,我就住在這裏。”她回答了,可是,為什麼她的話裏頭沒有一點點的畏懼之意。

明明這裏的氣氛這般詭異,根本就是不能住人的。

這樣長久住下去,是會死的。

她的回答越是如此的平靜,我就越發覺得奇怪。她一個人住在這裏,難道未曾有過什麼害怕嗎?而那個髒東西,又是什麼?我繼續問著她:“你住在這裏,可有察覺到什麼古怪?你家裏人去世之前你可有看見過什麼髒東西?”

她的一雙眼睛如衰落一般,呆滯的回答著我:“什麼都沒有。”

她這般回答,我更是摸不著頭腦了。她什麼都沒有看見,難道什麼也察覺不到嗎?我隻好在繼續問她:“那髒東西又是指什麼?對你們家做了何事?”

“我聽到,她們的慘叫聲,她們絕望的眼神,她們滿臉都是血!都是血!”她真的是瘋了,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領,一口咬住了我的肩膀。

我沒有推開她,她需要發泄,也需要說出來實話。

雖然肩膀生疼,但我還是沒有推開她。

直到,她自己離開了我。她轉過身去,一句話都沒有說。

看起來,從她的嘴裏是不能夠知道什麼了。

我們這些做道姑的,祈福祭祀避災。都是應該要做的,雖然沒有學什麼法術,可對於一些歪門邪道,小鬼小妖還是可以對付的。

我也隻有先在這殘損的房院裏頭轉著看一看了,究竟是有什麼。什麼樣的東西也是最可疑的。

她沒有跟著我來,我一個人有些許怕。

不過,我從來就未做過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又有何可怕。

我推開門,灰塵撲麵而來。屋子裏很黑,都是一些零散著的東西,包括一些書籍還有破損掉的桌椅,這裏,什麼都沒有。

陰氣也並不重,我又去了幾個房間還是什麼都沒有。可以說是一無所獲,但是,我感覺自己越走越偏。

而那陰森之氣,也離我就越來越近。

我知道,我就快要找到了。

等結束以後,我就可以回去花卉觀了。

我走到後院,後院裏頭有一口枯井,那枯井就好像是事情發生的所在。我走近了些,拿出了羅盤。

而羅盤指針的方向就是這裏,方才沒有想起來用,現在才記了起來。或多或少也是因為剛才她那個樣子的舉動有些驚著我了,以至於忘記了該如何搜尋。

不過所幸的是找到了源頭所在,剩下的,就等他現身了。

“他,他!披頭散發,麵目猙獰!他的手上滿是血!你看!你看啊!他就在你的眼前頭站著!”

我轉過身去看向了她,她使勁的指著我的前麵,一個勁的重複讓我看眼前頭。

我有些困惑不解她這樣的舉動,難道,她是想起了什麼,而受到了什麼刺激嗎?我緊皺眉頭問著她:“什麼?”

“他在向你靠近啊!他真的在向你靠近啊!”她雙眼睜大,像是快要崩潰了一樣。

而這時候,我才感覺到了背後的詭異。

我並未轉過身去,而是繼續背對著他問:“是厲鬼?”

“你猜呢。”他聲音幽幽而絕望,就像是剛剛從鬼界爬出來的索命厲鬼一樣。

他的戾氣和煞氣實在是太重了。我已經感受到了,我對付不了他。

可是盡量能拖時間就要拖住時間,萬萬不可讓她在傷害了那個女子。

“這不是猜不猜的問題,而是你身上的煞氣太重了。你是厲鬼,你害死了這家裏所有的人,對嗎?”

說完這句話,我才轉過了身。

可是我看見的並不是雙手血淋淋的厲鬼,而是一個男子。入眼的便就是一個穿著幹淨得體的男子,可是那鮮紅色的衣衫,就讓我有些畏懼了起來。那是因為想到了昨天晚上鬼姬的那條蒙紗,到現在,我都是心有餘悸。

頭發垂在腰間,無任何裝飾。他倒像是一個人,並不像是厲鬼。

他側臉對著我,不知,是不是那半張臉也是和鬼姬一般了呢。

“我需要鮮血才可以存活得下來。尤其,是將我害死的人。用他們這些人的鮮血來忌我, 我都感覺有些惡心呢。”他的聲線有些薄涼,更是對應了他的話,本來就是一個薄情之人,死了幾個人又算什麼呢?

他們這些人難道不知道什麼是上善若水嗎?

外界的紛紛擾擾,是與我無關。可是,這樣的殺戮,視人命為草芥,換做誰都是看不過眼的。

我微皺眉頭,也自然是聽得懂他話裏頭的譏諷之意,我問他:“你的話裏有話。你是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家人。害死了我的全家。如今我變成了厲鬼,就是要討回原來的公道。現在,隻剩下她這一個瘋女人,每日每夜讓他遭受痛苦與折磨,就是不讓她死。半瘋半癲的狀態,是我最想看見的。何樂,而不為呢?”

這句話罷,他的腳步突然挪動了起來,他緩緩看向我。微風有些淺然吹起,他及腰的長發也被淺淺吹了起來,那張麵孔,沒有任何瑕疵。沒有像鬼姬一樣有那樣可怕的烙印,可是他的雙瞳,卻是紅色的。

妖豔,詭異。

我幾乎能夠感受到她雙瞳之中的嗜血之心,該是多麼大的仇恨,才能夠讓他的雙瞳被沾染成鮮紅色。

除非,他心裏無愛,沒有任何情感。就隻有仇恨的堆積。

我鎖眉勸解著他:“冤冤相報何時了。你這樣下去,她死以後說不定又會重蹈了你的覆轍。到那個時候,她也變成了厲鬼,那麼這一切都將該如何收場呢?早日收手,早日離開吧。在這枯井裏麵,想來你也是匱乏了吧。”

我現在也隻有這般去勸解著他,因為我沒有法術。他更是厲鬼,隻有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了。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父債子償!冤冤相報何時了又算得了什麼?!對得起我死去的家人嗎?!”他憤恨的說著,那雙眼睛就好像是要將我吞噬掉一樣。

我沒有任何的退步,而是繼續勸解著他:“可是你不是已經讓這家人償還了嗎?現在就剩下她這麼可憐的一個女子了。你還要威脅她到什麼時候呢?”

“直到她暴死,我才會離開。她不死,我的心結就結不開。”他說的好像很順理成章。

可是一個大男人說出來這些話,未免也是有些太小氣了。

可同時,仇恨麵前無心無肺。

“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施主,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啊!施主,”我話還未說完,便就被他一把捏住了脖子,警告著我:“你在廢話下去,我就即刻要了你的命!”

他剛才那樣的一下我想不到,可是,上善若水,從善如流。不管如何,我都是要讓他記住,千萬不要因為仇恨而蒙蔽了雙眼。雖然脖子被他捏的就好像是斷了一樣,可我還是沒有停止勸告著他:“施主!回頭是岸啊!”

“回頭是岸?嗬嗬!我現在就殺了你!用你的血來祭過!”他說著,整個人的臉色便就成了慘白,他功力深厚,非平常厲鬼。

他現在要取我性命,隻是動動手的問題。可是,我要讓他清醒過來,雖然我知道那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可總要試一試。

我剛張口,便感覺體內像是有什麼在抗拒一樣。

讓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感覺身體越來越虛弱,越來越脆弱。他,他是在吸食著我的鮮血?!

我張口,可依舊是一個字都沒有。

就在我以為我的道姑生涯就要在這裏終結的時候,卻聽見淩厲一聲:“商素華!幾天沒有告誡過你,你便又出來做鬼了!這一次你休想再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