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她吃了點飯以後,我便就帶著她來到了我的房舍。
床很小,隻能夠允許一個人睡。
於是我就將床讓給了她,我在地上打地鋪也是可以過一夜的。
我對她叮囑道:“施主,您今天晚上就睡在床上。一定要注意切莫滾下床來。”
因為床小,所以有些時候翻身的太過用力了,便就會滾下來。
我從前有好幾次都是那樣,可後來就注意了起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起來,所以旁人,我還是有些微微擔心的。
更何況,是像她這樣有些精神失常的人。
可總歸來說,她還是和活生生的人啊。
“她們都說我是瘋子,隻是可惜,我並不是瘋子。”
我驚了一下,明明她和我在一起就沒有說任何的話,卻在這樣的時刻說出話來。而且,她說自己不是瘋子。
可是今日花卉觀裏頭發生的那些事情,可不都是她做的嗎?
但她的話語之中,卻聽不出來任何的瘋氣。多的,都隻是平靜和沉穩,她的呼吸也是很均勻。
聯想到這些,我微微皺起了眉頭,問她:“那麼施主說自己不是瘋子,為何還會砸掉花花卉觀裏頭的東西呢?而且還將經文都撕的粉碎呢?”
“那隻是為了讓你們重視。我要討一個公道,你知道,親眼看著家破人亡的滋味如何嗎?”她忽然抬眼盯著我,她的衣衫並不襤褸,可頭發卻是散披著。的確並不是多麼的像一個瘋子,可是她問出來的話卻是像極了。
尤其是她此刻看我時的眼神,就好像是恨穿了我一樣。
我躲避她的眼神,繼續埋頭打著地鋪,回答著她:“花玖不知。可是花玖卻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如何。我更能夠身臨其境的體會你的痛苦。”
“你可以體會?那你倒是告訴我,你體會到了什麼?”她問的蠻不講理,也是。她因為家破人亡,恐怕是最恨我們這些道姑的吧。
還要怎麼奢望她可以平和來問,我知道,那樣的痛苦。
隻因,我的母親去世的時候,我都沒有來得及趕上見她最後一麵,我從來不會說空話。
我沉沉的歎了口氣,回答著她:“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我明白。”
她有所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似乎還是不肯相信我,繼續問道:“你是怎麼明白的?”
可能她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是有多麼的尖銳,但是那對於我來說,卻似乎極其尖銳得了。我有些壓抑,那件事情是我永遠都不想再次提起來的,可是卻因為了這樣的事情,我不得不再一次去麵對。
我停止了手上做的事情,緩緩看向了她。我看著她,她的目光之中有些呆滯,但也有些懷疑。
我回答著她:“因為我母親死的時候,我體會到了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好像,在這個世上就永遠沒有那樣的一個人了。所有的歡笑與悲傷,在那一刻,盡數都是灰飛煙滅。”
她“哦”了一聲,好像已經是稀鬆平常了。
可下一秒,她卻忽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你笑做什麼?!”我有些生氣。
她這般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笑,你們這些沒有七情六欲的人,居然還能夠嚐到痛苦是什麼。真是叫我有些刮目相看了起來。”
她說的的確很對,就像我剛才說的那般平靜一樣。盡管我不想再去提起,也不想麵對,可我終於還是稀鬆平常的說了出來。
可見,也的確沒心沒肺。
也早就與外界斷的幹淨,沒有七情六欲,就沒有任何的情感。
她話裏頭多了一些諷刺,也是對的。
我苦笑了一下,對她道:“很矛盾的內心,這也是一件很淡然的事情。施主,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隨你下山,精神一些也是好的。”
她也沒有在答言與我,躺在了床榻上麵。她似乎是有些不安分,老是翻來覆去,還將被子踢到了床下。我隻好起來幫她把被子蓋好,她安定了下來,已經是後半夜了。我卻還未入眠。
可當我剛剛躺下,準備要安寢的時候,卻聽見一聲響,我也沒有多大的在意。
可下一秒,我便就看見了鬼姬坐在了椅子上麵,她還是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言道:“你身邊的那條黒蟒還真是本事大。在你這裏設下了結界,讓我不可踏入。可那結界也僅僅隻是維持了幾天而已,你永遠都擺脫不了我的。”
這一次,我沒有驚嚇。可更多的卻是茫然,她所說就是不肯放過我了。
我壓低了聲音,提醒著她:“我這裏有位施主,請你說話小聲些。”
她聽我這麼說,很平靜的勾唇笑了一下,淡然道:“放心,她不會醒過來的。”
鬼姬這麼一說,我就有些慌張了。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鬼姬,如果讓她死在了我這裏,那我就難逃幹係了,我沉聲質問她:“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沒有一點點的避諱,諷刺的笑了一下,反問著我:“你以為她是死了嗎?那麼你可太天真了呢。”
“你是鬼姬。殺人不眨眼。你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麼?!”我急切了起來,聲音也是由不得提高了幾個分貝。
鬼姬她突然蒙了紅紗,那紅紗就好像是鮮血鋪滿一般,詭異陰森。她的這個動作,我很是不解。
明明來的時候沒有蒙紗,話說到一半卻蒙了紗,我格外不理解她這樣的做法。她幽幽道:“可有發現這條蒙紗哪裏不同?”
她問我?是故意的。
可我還是回答了她:“紅。就像是鮮血一樣。”
“那你可有聞到了什麼味道嗎?”她繼續挑眉看著我。
我困惑:“味道?”
我的疑問剛落下,便就聞到了一陣一陣的血腥之味。我目光如炬的盯住了她,沉聲質問:“你殺了人?!”
“是啊。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而我這條鮮紅色的蒙紗原本就隻是一條白色的蒙紗。於是那天心血來潮,便就多殺了幾個人。將這條白色蒙紗染成了紅色,難道不好看嗎?”她,是在炫耀著?
她怎麼可以這樣做?!人的性命都不是用來開玩笑的,她一句心血來潮便就殺了人?難道她覺得那些無辜的百姓是應該被殺死的嗎?更可恨的是她居然用無辜之人的鮮血去染紅了她的那條蒙紗。
我一下子就擔心起來了那女人,我拍了一下桌子怒意沉沉的質問著她:“你到底把她怎麼了?!”
我也是因為怒氣,才拍了一下桌子。
每每鬼姬這般,我見著她也已是心裏頭憤恨不已了。
她笑了一下,回答著我:“放心吧。她不會死,明天早上自然會醒過來,我是不會讓其他人幹擾到我們的話題。所以,就讓她好好安寢。”
她的性子幾乎是有些變化無常的,更可恨的是她視人命為草芥!仙界對鬼界的壓製也是理所當然的,為的就是讓她們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鬼得到應該的懲處!
我更是迷惑不已,我明明就沒有得罪任何人。可她鬼姬為什麼要死纏著我不放?我再一次質問著她:“你一次又一次的這樣,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縱使我這般生氣,可似乎對她是絲毫影響都沒有,她繼續風輕雲淡道:“我說過了,這是主子的吩咐。我就隻有照辦,盡管你身旁有個擋道的黒蟒妖。可是,沒有人可以徹底的阻擋住我鬼姬的腳步。”
“你的主子是誰?!”
我不明白,到底是何人吩咐鬼姬來監視我,跟著我。我一直都是潛心修道,並未接觸過外界的人,就連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根本就不知道。哪裏還會得罪人?簡直是莫名其妙。
“主子的身份如果能和你透漏,想必,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死了。我勸你,還是快些如實說出來吧。”她的話說的越來越古怪了起來,這般的無常,我就連該怎麼回答都不知道了。
沉默了一會子以後,我才質問與她:“如實說出來什麼?!鬼姬,我沒做的事情就是沒有做!讓你的主子出來和我當麵對質!”
她玩著自己的劍柄,根本就沒有多大的嚴肅與慌張,反倒是繼續平靜無常的回答著我:“招徒大會上的事情可都是傳來了。自然也是傳到了主子的耳朵裏麵。所以你好好想想吧。這件事情究竟是誰對了,又是誰錯了。為何槐都真人會要將自己的佩劍借給你,是事出有因,還是說,曖昧不清呢。”
她的話說的不明不白,什麼曖昧不清?那全部都是假的!
我再次沉聲質問著她:“你到底是想要說什麼?!”
她突然將那劍指向了我,離我的脖子很近,隻要她在近一些,便就會讓我即刻死在這裏。她還真是一個變化無常的人呢。
她眼神淩厲,幾乎是要將我吸食一樣,警告著我:“和槐都真人撇清關係,離開他!不要在讓我們家主子聽到任何一點關於你和槐都真人的事情!”
可我並未和他有多麼近的關係,鬼姬這番話就是在強人所難。可是我爺不想再去衝撞了她,指不定她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好!我會和槐都真人撇清關係的!”我終究還是低頭了,她這才把劍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