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拜占庭就陪著錢櫃去字畫店,看著裝裱這幅畫。
字畫店的老板,是一個飽經詩書之人,名叫許還山,他對字畫有獨到的看法。他認為畫作重要的是寫意,而非寫實。倘若一幅畫的景色很美,但沒有韻味,沒有一種氣質流淌出來,這幅畫就死了,沒有什麼收藏價值。
今天早上,他為錢櫃送來的畫作裝裱,一開始,並沒有太多的在意,隻是覺得是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誰知道,裝裱完成之後,將字畫掛在堂前晾一下的時候,竟然引來無數的看客。
許還山先前忙於裝裱工作,如今,看到很多看客站在畫作前久久凝視,口中紛紛發出驚奇讚歎之聲,他突然猛拍自己的腦門,如此畫作,怎麼堪堪錯過?原來,在繪畫界,最平淡無奇的畫,最是見功夫。這幅畫,看畫家本人似乎是隨意寫生,並沒有多少的著力,可是,從畫中透露出來的滄桑感,讓人嗟歎不已。畫中輕舟點點,雲霧纏綿,似有似無得古琴之聲,若有若無的驚濤拍岸,細細揣摩,竟然猶如人在畫中,不可解脫。
許還山急忙找到了錢櫃問道,這幅畫出自誰手?
錢櫃得意地回答道,我家少主!
你家少主今年高齡如何?
錢櫃答道,隻有十三歲!
許還山連連稱奇,又問,此畫準備自己收藏,還是出售,或者送人?
錢櫃回答,準備送給前來巡查的皇上。
許還山歎了口氣說道,唉,名畫都流進了皇宮大內,老百姓不得見啊!
正說著,一個身穿錦衣,手中握了一把檀香扇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柳員外,什麼風兒把你給吹來了?許還山向前一步,躬身施禮,迎接柳員外入內。
柳員外站在劉青山的畫作前,久久凝視,再也舍不得挪步半寸。
原來,這位柳員外也是個酷愛丹青之人。他早就聽聞有一幅畫掛在如意坊字畫店裝裱,畫中的山水頗似仙境,竟然風雲流動,隱約有琴聲。
柳員外顧不得收拾停當,就匆忙趕來。
當柳員外看到這幅畫的時候,癡癡的狀態令許還山歎了口氣。許還山搖搖頭說,這畫作,不知道要怎麼折磨柳員外了!
原來柳員外酷愛收藏,每逢如意字畫店給某個大家裝裱,他都派人盯著,一有精品,立刻出價。這些年來,他不知道在這方麵投入了多少錢,反正就是一個畫癡。
柳員外,柳員外,別看了,這幅畫有主了!柳員外被許還山喊了兩聲,才從畫中把注意力轉回來。他盯著許還山說道,這幅畫,我買了,多少錢都可以,哪怕給你一套四進四出的院子!
許還山歎了口氣說道,我說柳員外啊,非是我說了算啊,這幅畫有主了,那個人你一輩子都惹不起,更別說人家會把畫作讓給你啊!
柳員外著急了,突然說了一句,我可以把女兒許給他,隻要他把畫作給了我!
這句話一說出來,許還山登時眉開眼笑道,我說柳員外,不是這麼愛畫的,你把女兒許給人家?
柳員外連忙點頭,癡癡地問道,這樣的話,這幅畫,可以給我嗎?
許還山把臉朝向了錢櫃。
錢櫃聞聽這個人是不是瘋了,就這一幅畫雖然精妙絕倫,也用不了把女兒和四進四出的院子給了人換啊?
許還山問錢櫃,這位掌櫃的,您覺得柳員外的開價如何?若是同意,院子和美人可一並拿走,這畫作就得留下!
這下可讓錢櫃難住了。拜占庭在一旁心裏比啥都明白,這幅畫看來價值連城,少主的真跡竟然如此?不對,如此招搖,這幅畫可是會招賊的!
想到這裏,拜占庭對錢櫃說道,不能再等了,我們得把畫作送到縣衙門去!
柳員外一看人家要把畫作帶走,一下子就犯了癲癇。許還山知道這位有這個毛病,立刻指揮著夥計們把他抬進了後院,搶救開來。
錢櫃付了裝裱費,立刻帶著畫作向縣衙門走去。
門口站崗的聞聽是來獻寶貝給老爺的,自然笑臉相迎,不多時就見到了縣官老爺連傑。
連傑早就聞聽今天街市上的奇聞,一幅畫被人傳得神乎其神。這不,這畫兒就送到了自己的跟前。
給皇上的貢品隻要有一樣就足夠了,那個年代,貢品必須是奇特的,無法與之相比的,珍品,孤品。連傑心中想著升官發財,命令手下把畫作打開,掛在橫梁之上。
這幅畫一打開,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麵而來。經過裝裱之後的這幅畫,因為用名貴的紅木做軸,更加增添了畫作的底蘊及味道。
除卻巫山不是雲!連傑隨口一句。
高山流水遇知音啊!連傑連連歎息,如此畫作,若不是給皇上,今兒個自己就掛在堂前,來個天天欣賞!
這個時候,師爺走過來,把嘴巴附在他的耳根旁說道,老爺您有所不知啊!剛才在如意字畫店,那個柳員外答應用四進四出的院子加上他的寶貝女兒來換,人家畫作的主家都不答應,硬是給您送來了,你想,是否得獎賞一番?
這個連傑縣太爺,是個貪官,但是他深深懂得官場的潛規則。人家把價值連城的畫作給了你,多少也得出點血啊!他立刻給手下的衙役吩咐,看座!
衙役搬來兩把椅子,拜占庭和錢櫃就坐下了。
連傑給師爺使了個眼色說道,師爺,你去後麵給我封上一千兩紋銀,我得犒賞這二位!
錢櫃和拜占庭急忙站起來表示感謝。
不多時,師爺命令衙役端來了一盤銀錠,一個個亮晶晶的大元寶擺在了錢櫃二人跟前。
縣太爺心花怒放,命人拿來一個包裹給把銀子包上,並且安排了豐盛的午餐。
在後院,眾人陪著縣官老爺邊看畫兒邊吃,縣官連傑心中那個得意啊,真是上天助我一臂之力啊!如此畫作,給了皇上,我怎麼也會混一個知府大人當當!
酒足飯飽,縣官命人護送二位獻畫作之人回家。因為帶著銀子,二人也沒有拒絕。
其實所謂的護送,正是師爺的聰明之處,表麵上是為了保護二人安全,實際上是為了探聽這個畫作的主人是誰!
拿著千兩白銀回到住處,錢櫃跟劉青山講了過程。其實,劉青山也不知道自己畫畫的水平有多高,因為他畫畫從來都是玩的,沒有賣過錢。
再說柳員外折騰了半天,癲癇勁兒已過,他清醒了,畫兒也被人送到了縣衙。他癡心妄想的勁兒卻更加濃烈了。
許還山看著這個柳員外有些同情,他就這樣規勸,我說柳員外柳老爺,你看這樣好不好,既然這幅畫是有人畫出來的,畫畫之人現在就在本縣居住,你可否登門拜訪,求丹青一幅呢?
柳員外聞聽此言,恰似迷霧中見到了燈塔,立刻滿臉喜色道,許老板,您真是我的知音呐!好,我這就去找!
還未走出門,又一下犯了癲癇,倒在門口。
許還山怕出了人命,就命令活計,一邊掐人中,一邊找了輛車子把柳員外送回家裏。
柳員外的女兒劉晴雪,今年芳齡一十二,長得不光是水靈靈的,主要是一對杏核眼加上瓜子臉,美目流盼,佳顏傾城。劉晴雪雖然年紀尚幼,可是知書達理,飽讀詩書,是個難得的好閨女。劉晴雪的娘王氏,也是這一帶出名的美人,賢淑慧智。人們都誇說是她教養出了這麼一個好女兒。
晴雪看到了爹如此模樣,心疼直至,連忙問字畫店的夥計。字畫店的夥計一個個不想說,最後晴雪給了個萬福,其中一個夥計才說出了用她換畫作的事情。
晴雪也是個非常愛畫之人,她聽得有如此奇聞,心裏按捺不住芳心顫動,安排下人給了字畫店夥計一些獎賞,就把爹送進了娘的房間。
柳員外悠悠醒來,看見了女兒,淚流滿麵地說,晴雪啊,非是爹癡迷那字畫兒,若是你看了,都會以身相許的!
晴雪懂事地點點頭說道,爹,孩兒願意為你換回畫作!
雪兒啊,換不回來了,那幅畫是給皇上的!爹沒有那個福分呐!柳員外拍打著胸脯,拉著晴雪的手,痛心疾首。
女兒就是給作畫之人當小妾都要為爹換回來一幅這樣的畫作!晴雪斬釘截鐵地說道,爹,您不妨派人打聽一下,那位畫家是否已經有了佳眷?女兒願意嫁給他!
柳員外聞聽此話,從床上下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晴雪一看爹如此狂戀那幅畫,就知道爹得不到那幅畫會病死在那上頭的。她口中連喊,爹,使不得,女兒答應您任何事情,您千萬別給女兒下跪啊!這要把女兒的壽給折完了不可!
王氏也走過來勸慰道,她爹,啥事好商量,莫說人家畫畫是高手,就是為了這幅畫,女兒嫁給他又如何?我們得從長計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