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競技場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響動讓我猛地睜開了眼,緊緊地盯著門口。

不稍一會兒,鐵鎖被打來,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沉重的木門被推開,露出一個女人的上身,她朝我叫道:“快出來!要開始了。”

陽光不再強烈到刺眼,但逆著白光也看不清她的模樣。

她的語氣帶著些不耐煩,催促著我快點,大抵奴隸的待遇也就這樣吧,或許她沒拿著鞭子來趕也算是客氣的了。

我起身,感覺肚裏微微的異樣,似被剛才的米飯給硌著了,說不出的難受。

沒想到自己竟養了個如此嬌弱的胃。

我苦笑,抬腳走到了她的跟前,跟她離開了。

過來的人不是正午那個送飯的人,她長得頗瘦,一身紅裝格外惹眼,長發隨意地束在身後,慵懶地搭在她的背上,臉上化了妝,抹了厚厚脂粉,身上一陣濃鬱的胭脂味讓我皺眉,她這倒是很少見到的。

走出了昏暗的房間,已不像中午那般覺得不適了,大概是因為到了傍晚,天空沒了那灼灼的太陽。

寒風鼓動著我的衣裳,包圍了我的整個身子,手腳變得僵硬,隻怕一摔倒就會把它硬生生地弄斷一般,或許還會有脆脆的“哢嚓”聲。

我緊了緊微敞的衣領,加快了腳步趕到她的身側,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解釋道:“先去和大家會和。”

我看她似乎不大想搭理我,隻好禁了聲,免得自討沒趣,卻聽她輕聲嘀咕著:“天文也真是的,早應該先把那些奴隸集在一起講清楚,每次都要讓我說……煩死了。”

吹了一路上的冷風,我終於還是被凍壞了,連連打了幾個噴嚏,感覺鼻子有些難受,腦袋也亂得一塌糊塗。

紅衣女子先帶我到了一個房間裏,推開門,裏麵已經分分散散地坐著二十個人了,今天為我送飯的女子也在其中。

看來這兒的奴隸不是很多。

除那女子外,其他人的衣著都和我的差不多,猜得出來他們也是奴隸,不過是不是自願的就不得而知了。

坐在桌前的便是正午看見的女子,她穿著一件繡滿大紅牡丹的紫色長衫,和她豐腴的有著古銅色肌膚的身子有那麼不止一點的不搭調。

穿成這樣大抵也是因為虛榮吧。我想著,跨過門檻跟著紅衣女子走了進去。

屋內的人坐得疏離,看來大家也不相悉,也對,上了競技台誰都會是彼此的敵人,何必在這時候交了朋友給自己添了猶豫的機會。

我避開齊刷刷射來的二十道眼神,走到角落坐下,低調地出場,低調地落幕。

我隻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免得惹了麻煩,畢竟自己並不知道對方的底細。

紅衣女子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暖茶,熱死騰騰上升,擋在她的麵前,似給她蓋了層麵紗。

她輕輕吹著茶水,對著那紫衣女子說道:“天文,要不以後都把奴隸關一塊算了,麻煩死了。”

被喚作天文的女子鄙視了她一眼,轉臉不去看她,目光在我們身上掃視:“你別忘了金尚那件事,不想增生事端就不要怕麻煩。”

紅衣女子吐了吐舌頭:“就你道理多。”

“說起來金尚這個對手真是有些棘手。”沉默許久,紅衣女子突然說道。

看來那天文不是善於交流的人,我得出了結論,繼續聽著他們說過。

天文表現得有些氣憤,放在桌麵的手握成了拳頭,就差沒砸桌子了:“那小人用禁藥,得意不了多久。”

這世界永遠就是無休止的競爭,為了利益,就算隻是老百姓之間,也免不了一場明奪暗搶。

心裏不禁有些苦澀,這世間大抵就是這般容不下安寧吧。

紅衣女子抿起朱唇輕笑,從袖子裏抽出一張雪白的手巾來,擦了擦殘留在嘴角的水滴:“他這次定不會想到我們會有一個正真的中階武者吧,看他還能笑不笑得出來。”

她說著,往一旁的窗口看去。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在窗口邊,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子靜靜地站著,背對著我,渾身散發著不屬於人類的氣息,讓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天文微微垂眼,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成了一條縫,眉頭微蹙,“朱雀,還不能掉以輕心,他既然放出了還有底牌的消息,定是有了準備。”

朱雀有些憤憤不平:“還不是因為他有禁藥,這般猖狂實在惹人討厭。”

“即便沒有他,我們的競爭也不能忽視,這次竟然有五十多個賣家,整整多了一倍啊……”天文歎了口氣,麵露擔憂。

此時,從不遠處傳來一聲鍾聲,天文站了起來,麵對著我們:“都起來了,是時候去了。”

“競技分人與人之間的鬥爭和人與獸之間的鬥爭,我們是人與人之間的鬥爭,在不知對手底細的情況下,想要活下來,就得想辦法殘忍幹掉敵人,仁慈隻會讓你們喪命!”

出發前,天文慷慨激昂地來了個簡短的演說,我趁著大家在聽她說話的檔,假裝不經意地看向斜對麵的那個女孩,卻正好對上了她的眼。

她生得倒是極好,皮膚白暫,麥色的頭發垂到了腰間,眼眸是墨色的,在白光下泛著水光。

總覺得她哪裏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她看著我,對我微微笑笑,說不上友好,但又感覺不到敵意。

我回她一個友好的笑容,隨後跟著天文他們走了出去。

我們被當成奴隸那一刻,就被下了禁藥,因此,他們是不會擔心有其中一個會逃跑或是反抗的。

服下了這藥物,倘若五天沒有解藥,便會暴斃身亡,這是商人為了讓自己的“貨”乖乖聽話而用的禁藥,不過好在服了解藥也不會留下後遺症,我倒不覺得有什麼。

通往競技場的路並不遠,路上人並不多,大抵是湊熱鬧去了。

競技場的外表如同它的實質一般,充滿了欲望和暴戾,門口立著高高的石人,表情猙獰,舉著長刀似要準備刺向敵人。

牆體地外圍雕刻著各種有關競技的活動,栩栩如生,看著,仿佛聽到了勝利者的歡呼和失敗者臨死前的喘息。

整個競技場的主色是金色,外形酷似城堡,裝潢華麗,跟皇宮有得一比,看得出現在的獅滕國人倒是注重享樂了。

我冷哼,趁現在好好珍惜吧,不知情況的螻蟻,這種腐敗的國家留有何用!

那女孩不知何時已經走在了我的旁邊,她突然輕聲對我低語,聲音很輕,卻真實地傳進了我的耳朵。

“我知道你的一切哦。”

我轉頭看了眼到我肩膀的她,不明所以地問道:“什麼意思?”

她仰起頭,朝我露出純淨的笑容:“我叫愛麗絲,告訴你,你身邊的人會一個一個地因你而死哦。”

原來是個癡兒,竟在此胡言亂語。

“小孩兒,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我不是小孩兒,我都已經四十歲了!可是人魚國有名的占卜師!”她鄭重申言,末了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捂著嘴巴慌神說道:“糟了……”

我疑惑,那相貌明明就十來歲,聲音也是這個階段特有的稚嫩,不會吧?

看著她,不確定地問了句:“四十歲?”

她突然變了臉色,朝我舉起拳頭晃了晃:“不準說出去!”

“如果我不說溜嘴……”說著,我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前麵。

四十歲的小女人才可怕。

“沒有如果!”她咬著牙齒跟了上來。

競技場內別有洞天,從外麵看不覺得有多大,但進了裏麵,便見它是一個掘地三尺的空城。

從門口進去,我們剛好處於中間的高度位置,往下,是一層層用樟木做成的椅子圍成的圈子,圍著中間的競技台,椅子是供買家坐著觀看,上麵的幾層則是獨供貴賓的雅間。

諾大的的競技台上,已有兩個人在掐架,說他們是掐架,一點也不為過,他們沒有武力,不用武者的方式決鬥,而是靠著自身的蠻力取勝。

遠遠的看著,人物雖不是特別清晰,但還是能看得出他們衣服上被染成鮮豔的紅色,如同妖異的火焰張牙舞爪地攀在他們身上,一點一點地侵蝕他們的身體跟靈魂。

在場的人無一不是來尋刺激的,激烈的鬥爭讓他們變得興奮,體內的獸性展露無餘,萎靡的氣息蔓延著整個空氣,似乎大家都一個樣,便沒有了願意壓抑自己想法的人。

歡呼聲一波接連一波,刺耳地湧進我的耳朵,我看著這些人,感到一陣作嘔,真為身為人類的自己感到恥辱。

收回眼神,便聽到愛麗絲的聲音傳來:“憤怒嗎?把他們都殺光吧。”

我有些錯愕地看著她,想不到她會這樣說,“你這是什麼思想?”

“不好麼?”她表情像是真的不懂一般,讓我不由得懷疑她的腦袋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

我白了她一眼,有些無奈,但還是沒說什麼,跟她講話,分分鍾氣死自己。

“喂,你走這麼快做什麼?”她見我加快了腳步,小跑著跟了上來,不滿地嘟囔。

當然是躲你啊笨!

“你為什麼偏要跟著我?”我扶額,表示十分無力。

“你不是一直在觀察我不是嗎?”她說得理所當然,讓我不由得懷疑她的性情,誰說自己四十歲來著。

不是看了幾眼就要負責吧?

“我說你都和我親娘差不多年紀了,看幾下沒差吧?”

“那又如何,反正你別想甩開我……”

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