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張揚跋扈的聲音除了是小炮仗還會是誰的？千眠眼睛一眯，預感到今天不會是無聊的一天，趕忙讓瓏意把早飯擺了出來，準備快點吃完了出去看熱鬧。
結果還沒等瓏意把小菜擺完，外間又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這次來就是專程來看你的，怎麼會滾開呢？朱顏小美人兒啊，這幾日可有想我？我瞧著你像是長大了不少，也該出嫁了吧？”
千眠差點沒忍住一口口水嗆死。能在朱顏跟前如此放肆的男人？該不會是什麼奇怪的物種吧？擺完小菜的瓏意適時的解答她的疑問：“今日是虎王進了妖宮。”
“虎王？”雖然很是好奇，但是顯然什麼事兒都比不上吃飯重要。千眠一邊往嘴裏塞飯一邊問：“怎麼妖界還有不是同族的親王一說？”
“妖族剛開始的時候並不是隻有一個王，因為種族不同，自立為王的首領不計其數，是到了王上這一代才統一的。以前的首領們大多擁有自己的封地，成為了藩王。”
想不到妖界在這點上倒是很像。千眠一邊吃著飯一邊細細的聽著外麵的動靜，那個略有些輕浮的男聲一直沒怎麼停話，像是在調戲又像是在討好，朱顏偶爾扯著嗓子喊上一兩句，炸來炸去的，鞭子也劈裏啪啦的直響。
有種過年的感覺耶。
緊趕慢趕的把飯給吃完了，千眠扒著窗縫往外看，瓏意在一邊盡心盡力的解釋：“虎王殿下是諸位首領之中妖力最高的一位，當年隻餘他與王上兩位首領爭奪王位，王上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他臣服。他……”
“喜歡朱顏那個小炮仗是不是？”千眠回頭給了瓏意一個“我都懂”的眼神，看到瓏意點點頭，有些沾沾自喜的眯了眼接著回去看。
卻見外麵那個星眉劍目的男子忽然輕笑一聲，直直的看了過來，語氣中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氣：“屋內的那個人類，可是吃夠了想要出來見見麵？”
朱顏也帶著怒意看了過來。
千眠知道外麵兩個人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隻是沒想到那個虎王居然有那個閑情逸致等她把飯吃完，一瞬間也有了些興致，光明正大的掀開窗子，衝外麵劍拔弩張的兩人笑道：
“今日天氣正好，兩位興致似乎不錯呢。”
朱顏先冷哼出聲：“賤人。”
這兩個字簡直都聽得煩了。這幾日她又是擅自從冷宮中出來，又是留宿怡和殿，朱顏對她的怨氣肯定積的更多了，千眠也不甚在意，隻笑了笑。
旁邊的虎王倒是興致很高的樣子，將她來來回回的查看了一番，出口問道：“你就是王上的新寵？看著也不怎麼樣嘛。”
朱顏跟著冷笑一聲，十分的不屑。
拿臉說事兒什麼的千眠最看不上眼了，於是帶著瓏意走到了門口，打量著兩個人一會兒，笑道：“我作為新寵算不得什麼，可是虎王作為親王可算得了什麼，居然能在後宮隨意出入，看來真是在下見識短淺了。”
說罷淺淺的低了低身子，算作是行了禮。
虎王又打量了她幾分，臉上的笑意也是敷衍著的，又轉過頭去看了看朱顏，神色中有些討好的味道：“朱顏小美人兒，可是她最近惹得你不開心？”
朱顏不屑於看他，但是更加不屑於看千眠，不過思量一會兒竟然笑了出來，她輕輕的撫了撫手中的長鞭，問道：“若真的是她，你能幫我殺了她嗎？”
“區區一個人類，你自己還動不了手？”虎王有些促狹的笑著：“莫不是王上把人綁在床上，你才得不了手？”
說著眼神似是不經意的飄了過來。早起時千眠便看到自己脖頸上有流焰留下的痕跡，位置高了些不怎麼好遮，隻因為不出門也沒有多做遮掩，此時倒是被虎王看去了。
朱顏的臉色變了變，笑容已經盡數沒了，隻問：“那你是願不願意？”
“朱顏小美人兒的話我自然是願意聽的。”虎王笑的風流，用手指指了指千眠，眼睛有些漫不經心的眯了起來：“能死在我手下，也是你這個人類的福氣了。”
“那是自然。”眼見著虎王就要結印，身邊的瓏意也已經凝聚了內力在手上，千眠卻顯得悠閑許多，甚至連麒麟佩的口訣都沒有想到，而是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妖王殿下貴為妖界之王，想來虎王若是死在他手上也是千年的福氣了。”
“你說什麼？”虎王悠閑的想要結起法印的手放了下去，但是周身的戾氣卻突然暴漲，像是對這個弱小的人類起了真正的敵意：“你以為王上會為了你，而殺我？”
千眠卻依舊隻是笑：“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他自己。虎王或許不知，王上已經與在下簽訂了靈約，若是我命喪於此，他必然也會受到波及，虎王以為，傷害王上身體這種罪名，夠不夠你以死謝罪？”
虎王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一時間竟然沒再說話。倒是旁邊的朱顏又是淺淺的一哼：“這種事非要拿出來到處說嗎，果真是賤人。”
無形之中倒是坐實了千眠的一麵之詞。千眠笑的自信，眼光灼灼的打量著眼前的虎王。
若是跟人間一樣的話，有封地的親王非詔是不能入京的，雖然這個虎王看起來不像是會遵守規矩的樣子，但是看他的神色之中對流焰也像是有幾分真心忌憚的，應該不會做出這種僭越的事情來。那麼，他此次來的目的，必然是因為流焰。
想到這裏千眠的眉頭不由得一皺。流焰會如此做，一定是查明了流景的罪名，會如此興師動眾，必然也是準備要動手了。所以，妖界必然即將到來一場腥風血雨。她能怎麼做才能盡量保得他周全？
三人一時之間無話，氣氛有些緊張起來，忽然虎王一聲輕笑：“若如此我可真要質疑王上的眼光了，放著美人不要，卻專寵這樣沒有什麼姿色的。莫不是想換換口味了？”
他說的輕浮，千眠卻並無半點不快。
“王上聖意，王爺都猜測不到，我們又怎麼能知曉呢？”
虎王隻是神秘莫測的笑了笑。也是這個笑，讓千眠知道他並不是那種會擅闖後宮，調戲朱顏的簡單人物。想他當年能與流焰戰到最後，隻差一點如今的妖界就完全不同，當然也不會是那種有勇無謀的莽夫。
“擎蒼！我隻問你，你到底殺不殺他？”朱顏卻忍不住了，她惡狠狠的盯著前麵，語氣像是要把她整個拆吃入腹。
“朱顏小美人兒啊，”擎蒼轉過頭去，有些可憐巴巴的看著朱顏：“你剛才也聽到了，不是我不想殺她。要是我把她殺了，靈約反噬，傷了王上你不是更加的傷心？”
朱顏當然也是懂得這一點的。要不然之前她不會隻是想把千眠趕走這麼簡單，此刻她冷冷的瞪了千眠一眼，拿出手中鞭子在地麵上狠狠的抽了幾下，像是在發泄胸中的怒氣，也不再看擎蒼一眼，轉身便沒了蹤影。
千眠笑意盈盈的看著麵前的擎蒼，輕聲提醒道：“朱顏姑娘走了呢，王爺不去追嗎？”
“何必要追？”擎蒼反問：“既然是她自己要走，追也是追不回來的。更何況，她隻能在這妖宮之中，又能跑到哪兒去？”
“王爺果然通透。”千眠也笑。
抬起頭來卻見擎蒼的視線定格在她的眼睛上，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在看著自己額角的那條刺青。
千眠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輕聲問道：“難道王爺也以為我是花妖嗎？”
擎蒼露出一點笑意來，意有所指：“若為花妖，自然要有花一樣的容貌。姑娘如此，恐怕……”
能不拿臉說事兒麼！你長得不如流焰好看，我嫌棄你了麼嫌棄你了麼？
雖然心裏已經把這個三番兩次嫌她難看的虎王給罵了個狗血淋頭，但是麵上千眠還是笑的謙恭有禮：“在下區區蒲柳之姿，自然是入不了王爺的眼的，隻可惜朱顏姑娘眼高於頂，恐怕也是看不上虎王的。”
你家小炮仗心裏眼裏可隻有你們王上一個呢。對不起，我揭人短可是一把一的好手，雖然你是個妖我也照來不誤。
聽到這麼不客氣的話，擎蒼依舊隻是笑，笑的幾乎要讓千眠懷疑方才對著朱顏如此殷勤的是不是他了。
“聽說姑娘有塊麒麟佩？”笑夠了的擎蒼卻忽然問了這樣一句。
“是。”千眠有些疑惑他為何會忽然提起麒麟佩，但仍舊是老實得點頭承認了。
“所以姑娘真的是曙皇？”擎蒼的笑容忽然就變得諷刺起來：“放棄自己的身份來到妖界，就為了流焰，你就那麼確定他能看得上你？”
沒料想擎蒼竟然會問到這麼私密的問題，千眠有一瞬間的怔楞，但是很快便點頭笑道：“不用說我隻是曾經為皇，就算是現在仍舊為皇，為了心愛之人，這些東西又有什麼不能拋棄的呢？”
說罷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臉。
擎蒼也喜歡笑。但是他的笑跟南星和流景的都是不一樣的。南星的笑是要把自己包裹在大家閨秀賢良淑德的外表之下，讓合宮都知道她是個合格的妖後人選，流景的笑則是想讓所有人都看不清他，多情卻其實無情。擎蒼的笑，更多的是在遮掩他內心的東西，那是種……孤傲，又帶著哀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