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走在小路上，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她仍舊有些難以相信：“小鵬，我以後真可以回家了嗎？”
李樹鵬有點心酸，重重點頭：“以後你就是自由的了！”
“嗯！”
三姐淚流滿麵，這是幸福的淚。
兩位姐姐的感動暫且不提，第二天李樹鵬讓三姐去倉庫記賬。
因為九十年代是頂班製，舅舅沒退三姐就沒工作，而且王強的工作肯定給親兒子留著，三姐到現在還是臨時工。
重新回家，三姐肯定不能去造紙廠上班了，和王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難免尷尬。
倉庫門口，小熊打著哈欠，百無聊賴，瞧見李樹鵬就大倒苦水：“鵬哥，一上午一瓶汽水都沒賣出去，建春媳婦快把我叨叨死了！”
不應該啊！
“他們去哪賣的？”李樹鵬皺眉。
“當然在工廠賣呀。”小熊理所當然回答。
“真是蠢貨，動動腦子，廠工能舍得買汽水嗎？”李樹鵬很無語，天下誰的錢最好賺，肯定是孩子呀。
小熊有點不服氣：“別瞧不起廠工，我們一個月賺四五百塊，怎麼舍不得呢！”
好像有點道理！
李樹鵬若有所思。
三姐不懂他們爭論的，但看到滿倉庫的汽水，又自豪又驕傲。
聽見李樹鵬來了，建春媳婦喬英走出來，出言不遜：“李樹鵬，什麼破模式呀，根本沒人買汽水，我們兩口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沒人願意做什麼代理！”
抱怨得口渴了，起開瓶汽水喝了幾口。
李樹鵬伸出手：“一塊錢。”
“啥？你這麼多箱，喝一瓶也要錢？”喬英表情錯愕。
“我有多少跟你有什麼關係？給錢！”
喬英十分肉痛，但不得不掏錢：“一分錢提成得給我。”
“小摳。”
喬英狂翻白眼：“你才摳！反正根本沒人願意代理你那個破東西！”
看她的摳樣，李樹鵬明白了，這個蠢貨肯定沒把當上代理的好處說出去，總想自己獨吞好處，結果啃一嘴土。
“走，我跟你去罐頭廠看看。”李樹鵬把一塊錢塞給三姐，讓她中午自己吃飯。
你去頂個屁用！
喬英才不信李樹鵬化腐朽為神奇呢。
95年大批的罐頭廠倒閉，青江罐頭廠之所以還活著，是下屬的勞動服務公司在輸血。
這在當時也是奇談，九十年代的勞務公司是安置主廠工人子女的，但罐頭廠下屬的春興食品公司，辦得有聲有色，生產的沙琪瑪，暢銷幾個省，老板趙上駟也成了私營傳奇。
罐頭廠大門口，劉建春坐在汽水箱子上，罵罵咧咧：
“鵬哥，你那法子根本不靈！浪費我半天功夫，你快點把汽水搬走吧，我們不賣這玩意了。”
這年頭汽水仍是奢侈品，普通人家逢年過節買來嚐嚐鮮，平時根本喝不起。
“少廢話，再囉嗦一個字，扣一百塊錢！”
“你太無恥了！”劉建春委屈地閉嘴。
李樹鵬瞪他一眼，使喚他扛起汽水跟著走，內心冷笑：你們以前不就這樣對待我的麼！
“張師傅，這是我兄弟李樹鵬。”
李樹鵬遞過去一根煙，攀談起來：“家裏幾個娃？”
“兩個，大的上初中了，小的小學。”張師傅比較健談，吹噓起兩個孩子。
“那壓力肯定不小吧？”
張師傅戛然而止，唉聲歎氣點點頭：“是啊，罐頭廠不景氣，家裏好幾個月吃不上肉了。”
“我兄弟進了一批汽水，想帶領大家共同富裕。都是陽光廠的汽水，質量有保證。”
李樹鵬笑著說：“你每賣出去一瓶，給你提成三離。當你拉滿五個人，提成為一分錢。所謂名額，就是一個人在你手下買五瓶汽水，算一個名額。”
“你的意思是，我賣出去二十五瓶，就能提兩毛五？”
“對嘍！”
李樹鵬笑道：“拉滿十個人，就提兩分錢。二十個人，四分……如果你能拉滿五十個人，恭喜你，你就成為我們的三級代理了。”
張師傅倒吸一口冷氣，依舊不信：“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汽水就在這，賣出去一瓶你留下提成，再給建春就行。”
李樹鵬再下一劑猛藥：“而且，三級代理，你的下線每賣出一瓶，我額外再給你提五離，二級代理提一分，一級代理提兩分！”
“我的天呀，這是撿錢啊！”張師傅瘋狂了。
這年頭的人思維僵化，認準死工資。而李樹鵬的營銷理念，給予他們重大的衝擊力。
劉建春十分嫉妒，怎麼自己推銷這麼難，李樹鵬三言兩語就說服了張師傅。
“也不行！”
張師傅又拒絕了，不好意思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子，這推銷，也張不開嘴，還是算了吧。”
“推銷很簡單，我告訴你一個法子……”
李樹鵬嘀嘀咕咕，劉建春不屑撇嘴，這年頭誰傻呀！
“可我沒錢啊。”張師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
“建春給你報了。”
劉建春肉痛地掏出二十塊錢，跟李樹鵬哭喪著臉說：“賺到錢要還我的。”
“這法子準靈！”李樹鵬自信滿滿。
喬英真想說一句，真有人信老娘就把汽水箱子吃了！
當天晚上，張師傅拎著兩瓶汽水和豬頭肉回家了，滿臉的喜氣洋洋。
第二天中午去商場買布料，晚上又買肘子又買肉。
和張師傅關係不錯的方師傅實在忍不住問了。
“老方，咱們關係好我才告訴你！”
張師傅神秘兮兮道：“這是我推銷汽水賺的錢，一天賺好幾十，比工資都高！最重要的是，以後什麼都不用做，直接分錢。”
“什麼！”
方師傅又驚又喜：“當代理好處就這麼多？”
“我跟你說，建春當上一級代理，現在要換彩色電視機啦！”張師傅使勁吹。
方師傅一聽真著急了：“老張，我現在就買五瓶汽水，以後我就是你的下線了，我也拚一把，給兒女掙個前程！”
“嘿嘿，你老婆不買一份？”張師傅收到五塊錢，笑得跟花一樣。
“少來，我老婆買那得算我的名額，肥水不流外人田！”方師傅一副你騙不了我的樣子。
張師傅不滿地哼哼兩聲，心裏樂開了花，小李的點子真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