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一心斷

司徒誨人的厲吼,讓溫去病為之震動,特別是他肢體亂動,仿佛抗拒什麼的行為和漸漸解裂覆體黑膜的動作,更讓溫去病心中一動。

……靠,該不會這就要清醒脫離亢金龍的控製了吧?怎麼偏在這種時候?這下真是麻煩了。

若照溫去病的想法,對上受到邪魔控製的司徒誨人,自己壓根就沒打算留手,甚至還很歡迎這種狀況。

司徒誨人和碎星團之間可不是無怨無仇,當年帝國之夜後,他緊跟著李家,一直與碎星者敵對,手上沾染了不少碎星者的鮮血,若不是看在當初褚老的犧牲和現在司徒小書的麵子,自己早就設計把他幹掉,讓老尚順順氣也好,如今他受著了道邪魔控製,淪為傀儡,自己可以說正中下懷,有絕對的大義名分趁機殺人,也不算違背自己當初承諾。

這趟趁機伏擊亢金龍,司徒誨人若是不來當然最好,畢竟自己不是貪心的人,能夠用最快速度最穩妥地幹掉亢金龍,就絕不想節外生枝,當然司徒誨人竟然來了,就是歡天喜地掉進坑裏了,自己也一樣歡迎,難得預備好的大殺器,他不來就太可惜了。

先殺亢金龍,再屠司徒誨人,這是自己定好的基本策略,但比較傷腦筋的,就是萬一亢金龍死後,司徒誨人恢複正常,這就不太好趁機下手了,所以前期至少也要把他打殘,否則萬一後頭他又被別人操控,揮刀斬來,自己豈不是成了天下有數的大傻瓜?

然而千算萬算也估不到,亢金龍的控製力竟然如此差勁,還沒等他掛掉,司徒誨人就要掙脫控製了?

溫去病暗自咋舌,腦中想著這下該要怎麼處理,是先幫著司徒誨人掙脫控製,盡快解決亢金龍為上?還是搶著下黑手,先把人打死打殘再說?

還沒等做出決定,就看見另一邊的亢金龍,為著這邊的異狀大驚失色,險些就被尚蓋勇一刀砍中,跟著,一股幽玄氣息從亢金龍身上透發,跟著法界騰動,力量直催上去。

催運力量,從來都不是越強越好,而當講求一個平衡,否則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正是昭昭天理。以亢金龍如今的傷勢,再過度催力,把力量催上巔峰,隻會讓原本傷勢的加劇,更早崩潰。

但亢金龍顯然也是顧不得了,發動秘法之後,跟著一個法咒拍入日月神劍,雙劍飛旋,與尚蓋勇不住周旋,本身持續發力,隨著法界展動,一個隱約的漆黑太陽形影,在同樣黑暗的無垠蒼穹中展現。

若隱若現,黑太陽形態已出,隻是尚未凝實,沒能運轉,不能提供不竭的能量,但雛型已經建構,如果願意承擔風險,硬闖提升,有相當機會就此踏上天階三重,而盡管沒能邁出這一步,其激發出的力量也非同一般。

黑太陽一現,浩瀚大力湧現,跟著另一邊的司徒誨人咆吼如獸,本來漸漸剝離的覆體黑膜,滾動如沸水,迅速將他又掩蓋過去,重新發出狂性,揮刀狠斬向山陸陵。

山陸陵見狀卻渾然不懼,力量催動,萬古江山鍾震鳴,連周邊空間都為之晃動,跟著一拳轟出。雄強一拳轟上司徒誨人胸口,肋骨崩斷,又是一口鮮血嗆噴,但這一回,司徒誨人卻沒有被擊退,強行硬受了這拳,不閃不卸,反而勢若瘋虎,就是一刀反斬,刀氣在山陸陵胸口狠狠砍開,皮肉翻掀,血流如注。

“……想跟我玩同歸於盡?好狠!”

溫去病罵了一聲,猜到了亢金龍的想法,既然司徒誨人可能掙脫自身控製,已經是一個巨大隱患,索性就此改變利用方式,不再圖長期利益,而是將他當作棄子,和敵人拚個玉石俱焚,打死敵人除外患,打死誨人消隱患,隻要司徒誨人死,自然就不用擔心他脫困反噬。

黑帝不愧為黑帝,狠辣的手段,刹那的應變、決斷,溫去病都要暗讚一聲,不過在心態上,自己與亢金龍倒是有誌一同,這一場無論是打死亢金龍,或是幹掉司徒誨人,自己都有得賺,還得慶幸他把司徒誨人的掙紮壓了下去,否則假若司徒誨人就此掙脫束縛,回歸理性,自己想下黑手,後頭就不好收拾了。

此外,亢金龍也是眼光不行,還以為自己是用的一氣化三清的神通,想跟自己的分身拚玉石俱焚,大概是以為分身受損,自己真身也要受累,自然可以藉機尋到那一線生機。可惜自己玩的是太乙屍蠱的傀儡,要是一個山陸陵傀儡兌掉司徒誨人,自己真是等於五毛錢買到了寶。

況且……

溫去病陰惻惻一笑,能夠逼得亢金龍極限運功,又不是用來對自己拚命,這本身就又是一場大賺,換了自己是亢金龍,寧可拿這力量來逃跑,也絕不浪費在控製司徒誨人身上,亢金龍這是壓力大到犯了傻,給自己占了大便宜。自己這次真是鴻運齊天,莫名其妙一路大賺特賺,要把亢金龍這個衰仔通殺了。

“嗚呃!”

把力量錯用在無益於危局的地方,亢金龍為了這記昏招所付的代價,就是嚴重的內傷提前爆發,非但大口鮮血嗆噴而出,展開的內世界中的黑太陽也出現道道裂痕,似要崩解。

甫成雛形的大日,一旦崩解,將是畢生修為盡毀的危機,甚至會導致天階的法界破碎,直接殞落,亢金龍傷勢奇重,雖然全力鎮壓,想要穩住,但尚蓋勇哪會給他這般機會,緊跟著一記“三王斬”揮出,強悍直接,砸開了日月神劍,順勢轟在亢金龍身上,將他打飛出去。

溫去病法訣一捏,變動法則,風吼陣內方向再亂,尚蓋勇也直接現身在亢金龍飛墜的路上,又是一刀橫斬,日月雙劍閃爍鋒芒,勉強擋住這一記,亢金龍卻依舊受了波及,周身氣勢再降,還未及回氣,另一邊又傳來熟悉的吼聲。

亢金龍威能被削弱不斷,控製力也減退到了極點,再也壓不住另一邊的司徒誨人,覆身黑膜又一點一點碎裂,徹底露出內中真麵目。這還是司徒誨人本身也同樣衰弱之故,如果不是先前被山陸陵痛擊成重傷,又被強行控製想要玉石俱焚,現在很可能就完全掙脫亢金龍的控製了。

然而,這一回,漸漸脫離控製,取回意識的司徒誨人,忽然有了激烈動作,毫不猶豫的反手一擊,乾坤刀回斬自身,下手好重,一道刀痕斬過胸口,深可見骨,鮮血飆飛。

突來的一刀,著實令人意外,就連溫去病也受驚不已,反應失常,操控的山陸陵本要轟出的一擊,因此頓住,改攻為守,第一反應卻是要提防司徒誨人同歸於盡的反攻,失了先前算計。但跟著乾坤刀芒乍閃,卻依舊不是斬向山陸陵,而是再次回刀,斬向司徒誨人自身。

連接兩刀,自斬己身,傷害絲毫不比先前山陸陵的重拳要輕,特別是回斬本身的第二刀,砍在肩頭,輕易破開跌到低穀的護身力量,險些就把自家右臂給斬下來,血流如注,連帶體內法界都開始破碎,司徒誨人的氣息迅速跌落,比亢金龍還傷得嚴重。

突來的異變,讓亢金龍驚怒交集,連溫去病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正要痛下殺手,敵人卻忽然開始玩自殺,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來,普天下哪有這麼巧的好事?

相較於溫去病的好整以暇,亢金龍就顯得格外的氣急敗壞,瞪著右臂軟軟垂下,仍試圖揮刀自斬的司徒誨人,毫無半點高人氣度地破口大罵,“你瘋了嗎?你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覆體黑膜已消去大半,徹底露出真容的司徒誨人如今血流滿麵,看來格外猙獰,開口說出的話,卻異常堅定,“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再成為你的工具,助你肆虐……可恨當日一念之疏,受了你的引誘,害得我踏入這條不歸路……”

亢金龍聞言怒道:“你怪我?你個廢物庸碌無能,若沒有我的襄助,你能突破多年關阻,一舉證道天階?你就是個他媽的廢物!”

敵對至今,亢金龍的形象始終是一代梟雄,深沉算計,波瀾不驚,溫去病從未見他如此失態,心念一動,覺得這兩人之間,恐怕不是單純的控製者與受控者那麼簡單,如果單從語氣來看,這兩個人簡直就像是一對鬩牆的兄弟,曾經攜手共進,卻最後因為理念之爭分道揚鑣……

……一對兄弟?

溫去病眼中厲芒乍現,隱約間想到了什麼,卻見司徒誨人已經放棄了與亢金龍的口舌之爭,轉頭過來,對著這邊怒吼。

“快動手!把我殺了,別再給他機會!”

……這種要求,這輩子還真是沒聽過幾次,大多數時候,被要求這種事情都讓我挺為難的,不過這一次真是……

溫去病當即用力點頭,滿腔義憤吼道:“司徒盟主,你舍身衛道,大仁大義,不愧是刀尊之子,溫某之後一定詔告天下,讓世人永銘你的犧牲!”

……我會這麼做才有鬼!你這個廢材手上染了團裏那麼多兄弟的鮮血,活該你最後要毀了名譽含恨死去……

過場走完,溫去病當即催動分身,山陸陵重拳轟出,直擊司徒誨人頭頂,此時司徒誨人的附體黑膜已經去得七七八八,大致恢複了自控,麵對這一拳,縱然傷重,卻也不是沒有一拚或逃竄之力,但他不閃不避,昂抬起頭,完全一副引頸就戮的從容模樣。

隻是,重拳轟下,情況卻不如預期,山陸陵揮拳到一半,忽然拳頭碎裂,跟著整個身軀像是過熱的機械,從內噴出火焰,頃刻之間,偉岸的身軀灰飛煙滅。

溫去病心中暗叫不好,乙太屍蠱構築起的分身體,終究有承受力量的極限,比不得一氣化三清這種分身神通,剛才司徒誨人受到亢金龍拚命操控,奔著玉石俱焚而去,每一招都是不顧傷勢,同歸於盡的狠打,山陸陵戰體受創尤重,又為了凝化出萬古江山鍾,加強出力,耗力特別重,竟然沒撐到一刻鍾就提前崩潰了。

戰體崩潰倒是不打緊,這畢竟不是真正的分身類功法,而是黑科技,分身就算被敵人滅了,本體也不痛不癢,壓根沒牽連自身這種事,這方麵倒是比正版一氣化三清更爽得多,就是怕敵人看出這個破綻……

“你的一氣化三清,是有時限的!”

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亢金龍頓時精神大振,虎吼一聲,猶如浴血困獸,爆發出最後的凶威,日月雙劍迫發出巨力,拚著受刀,不管不顧,與尚蓋勇玉石俱焚般地對拚幾記,自身多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害,其中攔腰一刀,更險些將就此他一分為二,在腰間開出一個猙獰的大血口。

但這一輪拚命所得,尚蓋勇盡管仍大占上風,憑著咒武刑克的優勢,身上幾乎沒有甚麼大傷,也到了維持的極限,轟然崩碎,灰飛煙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戰開出一條生路,亢金龍放聲大笑,充滿了喜悅的味道,跟著就要凝聚殘力,完全釋放出日月神劍拚盡一擊,打破陣法封鎖,再開生路。

可是這陣大笑,迅速化成痛苦的哼聲,一截折斷的殘刀,突然自他身後狠狠捅入,貫穿身體,斬斷生機。

乾坤刀.一心斷!

側眼看去,司徒誨人痛苦而扭曲的麵孔,近在眼前。

“……死吧!我心中的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