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誨人的突然離去,讓封刀盟、天鬥劍閣兩邊人馬都瞬間呆掉了,換了別的時候,眾人肯定要深究盟主為何會麵臨大敵突然不戰而走?為何竟然會臨陣撇下眾人?走就走了,突然全身黑化的妖異狀態,這又算怎麼一回事?難道現在的外頭的傳聞所言不虛,刀皇真的為魔族所控,已經入魔了?
這些問題,背後的影響非常嚴重,都足以掀起一陣軒然大波,但在當前,在場眾人誰他喵的還有心情管這個?自己的命才最為重要!
就算是天鬥劍閣的眾人,此刻都不得不承認,要對抗自家同門所化的那具凶厲至極的神屍,司徒誨人是唯一希望,甚至光這樣都不太夠,麵對那具神屍,司徒誨人明顯相形見絀,非常不靠譜的感覺。若是沒了司徒誨人,自己等人隻能指望如今行蹤成迷的掌門突然現身,製住自家妹妹,或者沒了神智的師長突然清醒這種渺茫的機會……
但現在,卻連這都算不上支柱,隻能說是海上浮木的最後希望,都突然間離奇遁走,攤在眾人眼前的,隻剩下最深沉的絕望。
絕望!
這是司徒小書當前僅有的情緒,甚至比當初在異界與九頭妖龍敵對時更深,如果眼前那具神屍直接壓逼而來,己方眾人團結一心,奮力頑抗,最終不敵,或是被摧枯拉朽般隨手殺滅,自己還不會有這麼深的感受。
然而,那具神屍現身後,隻是靜靜的浮在空中,幾乎一步不移,站定不動,甚至對於司徒誨人的驟然離去,也不聞不問,隻是周身的黑紅之氣不住散逸,腐骨蝕肉,就搞得己方快要全滅,兩邊的差距之大,再沒有比這更深的體會。
當然這些並不表示那具神屍就沒有意識,或是沒有惡意,隻是單純的一場殃及魚池的禍事,因為那蔓延開來的黑紅之氣,並不是隻是單純延展,而是擴散出去後反從外圍包攏過來,不管眾人分頭往哪個方向竄逃,都已經搶先一步截斷去路,一但被其沾染上身,都會被化活人為血泥枯骨。
司徒小書心下清楚,論武功,自己已經是全場人類的前三,但要是被那些黑紅之氣沾身,最多撐上三秒,就要化為血泥,毫無意義。
……現在要是單靠自己,是死定的,爹又突然走了,溫大哥也不在了,這下子該怎麼辦啊?
更糟糕的是,自己還生出了一個與此無關的糟糕猜想:爹和溫大哥,這兩個都跑不見人影的人,該不會正在某處翻臉動手,決一生死吧?
“……關鍵時候,男人真是一點都靠不住!”
長長歎了一口氣,司徒小書突然有著和附近劍閣盟友相同的想法,盡管自己有些擔憂他們兩人,但此時煩這些無濟於事,想盡辦法掙紮求生才是眼前要務。
身邊的封刀盟同誌,已經所剩無幾了,爹還在的時候,拚命護著大家,傷亡並不大,他才走一會兒,這邊傷亡就過九成,父女之間實力的差距,實在令人羞慚。
當前唯一的生路,隻有和劍閣那邊抱團,雖然……即使這樣,自己看不到有什麼生路,最多不過就是多活十幾秒而已。
不待司徒小書開聲呼喚盟友,天鬥劍閣的陣營裏已經先鬧騰起來。劍閣如今年輕一代的高手,實力都堪稱上乘,放眼帝國之內,絕對在各家各派水準之上,但要說到戰意、鬥誌,那就是短板了,打順風戰的時候沒有什麼問題,逆境就要差點意思了,而遇到絕境之戰,她們在慘重傷亡出現前就已經先崩潰了。
如果沒有秋豔紅、夏冬暝這兩根主心骨,天鬥劍閣的隊伍恐怕早就散掉,一個個四散而逃最後被黑紅之氣吞蝕殆盡。
如今,僅剩的劍閣弟子,都圍繞在秋豔紅的身旁,有些人止不住哭叫,有些人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無分派係,全都看著秋豔紅,想聽她拿出主意,謀求一條生路。
秋豔紅緊握著手中長劍,臉色十分難看,口唇顫動,環視著周遭弟子的表情,幾次想要開口,卻全然找不到話說。兩邊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己方除非有天階級的戰力壓陣,否則根本就沒有生路可尋,哪怕想要拖著別人當擋箭牌,附近的人也死傷得差不多了,根本沒有得拖……
“……夠了!別再丟人現眼了,劍閣中人當以保全性命為上沒錯,卻不是要貪生怕死。”
冷冷一聲,夏冬暝搖搖晃晃地撐劍站起,她傷勢極重,多處筋骨折斷,雖然已經服下了門中靈藥,但不過是留下了一口氣,現在別說戰鬥,根本就不是可以隨意行動的情況,是全賴一口玄冰真氣,把自身折斷的關節、骨頭全數凍住,支撐起身。
聽見玄冰的摩擦、碰撞,曉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劍閣諸女,各個神色肅然,都敬佩她的意誌,畢竟是走過百族大戰的那一代,經曆的苦戰和血戰數不勝數,能夠身登高位,成為一方領導的,果然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人是我們帶出來的,必須要負責把她們帶回去,這是我們的責任。”夏冬暝凝視著秋豔紅,嘴角溢出鮮血,但甫一沾唇,就又被體內寒氣凍結,“等一下,妳們抓準機會離開,我會想辦法替你們製造機會的。”
話聽起來很普通,但兩邊實力差距如此之大,哪怕隻是想要製造機會,無論是攻防還是逃跑,都要有賭上性命的覺悟,夏冬暝這麼開口,表現出來的態度,是決意舍身來守護門人了。
“……妳……”
秋豔紅隻開口了一聲,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夏冬暝與燕姣然當初海誓山盟,彼此間的情感之深,閣內眾人都是有目共睹,現在燕姣然遭遇毒手變成這樣,無論如何夏冬暝都不可能舍她而去,想要將她救贖出來,勢必以身相殉,藉機掩護眾多門人離去,也是阻止燕姣然跟同門相殘,是責任也是剛好。
似乎害怕動搖自身意誌,夏冬暝甚至沒有往神屍多看一眼,舉起手掌,掌中凝光,化出一塊六角星芒的晶體,恍若落星,不住放出光芒,跟著要將這塊晶體遞給秋豔紅。
“……這……不太合適……”
秋豔紅卻明顯有些遲疑,不太敢伸手去接,嘴上吞吞吐吐,夏冬暝卻是一聲冷笑,“拿著吧,我知道妳一直看不過眼這東西交在我手裏保管,現在該由妳代管了,還需要好好守護它!”
周圍的劍閣諸女見狀都暗暗發出驚異之聲,曉得那是本門寶庫的鑰匙,燕無雙晉升大能之後,已具備虛空造物之能,曾經為了門人製造過不少珍惜素材,加上百族大戰中取得的各種戰利品,都一並收在劍閣的寶庫內,開啟的鑰匙就是這枚星核,一直由北鬥星主夏冬暝執掌。
夏冬暝這時將劍閣的寶庫鑰匙交出,內中意義不言而喻,眼看黑紅之氣不住迫近,秋豔紅也就不再推辭,收起了星核,道:“我們能為妳做點什麼?”
“哼!我也不是死定了的。”夏冬暝冷冷道:“無雙大姊當初特意傳下來的力量,我還能調用,哪怕對上姣然,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寶庫鑰匙隻是暫時交妳代管,說不定以後我還會取回。”
話是這麼說,但彼此心裏都很明白,縱使有燕無雙暗留的力量庇護,麵對如此絕境,也是十死不生之事,所能拚一線的,甚至不是求九死一生,而是能夠與敵同亡,這也正是夏冬暝如今所求。
“……恐怕還是不行。”秋豔紅搖頭道:“單憑妳一個,就算隻想著同歸於盡,也拖不了太久,不足以門人逃脫,還是我一道留下,與妳聯手,哪怕沒有一線生機,也能多爭取點時間讓門人離開。”
“就憑妳?”夏冬暝冷冷道:“除非妳持神兵與我聯手,否則就是加上妳,我倆又能多撐多久?這些門徒才更需要妳,再說,拉一起送死的來墊背,又何必動用自己人……”
聽著帶著森森寒氣的話語,秋豔紅微微點頭,目光瞥向被黑紅之氣逐趕,正朝自己這邊靠近打算尋求聯手的司徒小書等人。
……天鬥劍閣的傳統,兩位主事者都心照不宣,也就不用特別喊出來了。
就在這個當口,朱氏陵園中一處廢地,形似祭壇的位置,驟然紅芒大盛,照的整個陵園一片赤紅,跟著一道無形威壓橫掃八方。
司馬冰心先前遭遇的險況,再一次出現,無論夏冬暝、秋豔紅,甚至是司徒小書,刹時間都是七情湧動,諸般強烈的情感、錯亂的念頭,在腦中瘋狂竄現,更分化出無數極端的雜念和人格,吵成一片。
夏冬暝的功法偏冰寒一係,最擅長凝聚冰心,波瀾不驚,所以還能勉強維持住一絲靈識,秋豔紅就非常不堪,當下痛嚎跪地,淚流滿麵,至於劍閣諸女,情況就更是惡劣,瞬間就失去神識自主,好一些的狂呼大叫,醜態畢露,有些甚至直直癱倒下去,失禁抽搐,有些則是直接拔劍開始斬殺同門,瞬間血濺當場。
司徒小書雙膝一軟,跟著跪倒下去,身上傳來一聲尖銳的碎裂聲響,神智卻是眾人當中最清醒的一個。
……有過司馬冰心親身體驗得來的情報,又曉得早晚會闖祖陵一趟,不事先做好準備就是個無腦白癡!
……封刀盟裏也有多年積蓄,並不缺少裝備,自己特意挑選了一個防護精神攻擊的極品護符,暗藏身上,現在拚著護符碎裂,總算挺過了這一波精神襲擊。
自己現在腦袋很暈,七情起伏,各個走向極端,莫名喜的想要哈哈大笑,莫名悲的想要縱情大哭,還有一股沒由來的怒意,胸中翻騰,難以靜心,非常不快,恨不得揮刀狂砍,可以想像如果這些情緒再放大千百倍後,自己絕不隻是不快,而是徹底瘋狂,多虧得冰心她居然能夠挺下了。
也因為保持住了神智清醒,司徒小書還能夠回刀出擊,把周圍那些陷入神識迷亂,想要揮刀斬殺同伴的屬下全數擊暈,而哪怕失去意識暈厥,他們仍在地上拚命抽搐,肢體痙攣,隨時壓製不住。
司徒小書暗自心驚,如果自己沒有事前準備,現在也不知會是什麼下場,而之後發現的一點,更讓自己駭然之極,因為這股精神念波,和司馬冰心前次遭遇的不同,不隻是簡單的掃過這個山頭為止,甚至不隻是掃過整個朱家陵園,而是掃向整個錢都,甚至傳向更外圍的地方。
盡管因為距離漸遠,這股精神波動的威能迅速衰減,但短短數息之內,司徒小書肯定這股波動已掃出數百裏外,波及小半個鷹揚,不知多少生靈被這股震波掃過,即使後頭衰減,也不是尋常百姓和普通武者、士兵可以抵抗的。
跟著,司徒小書隱約聽到一波波聲浪,彙聚而來,那是千人、萬人陷入癲狂,齊聲同呼,並且朝這邊奔衝過來的聲音,數百裏範圍內,不知多少人都陷入癲狂,不管不顧地在往這邊衝。
與此同時,那具穿著鮮紅嫁衣的神屍,也一改之前呆呆站著不動的情況,雙目中閃過道道厲芒,似乎生出了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