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從來都是將領對戰,士兵對戰,氣勢之爭,甚至是謀略之戰,卻從來不是眼前這一幕。人,數不清的人,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瘋狂的開始戰鬥。
這一戰結束,碎星團的財物損失不少,各項資源的耗損、到處破壞的修補,所費不貲,但最重要的人命傷損,當然是一個都沒有。
三族聯軍方麵,死者雖然也不少,兩萬多人的性命,在這一戰中消逝,連完整的屍首都找不回來,但相較於被千萬敵軍圍起來打的應有死傷,現在這結果已經是祖宗保佑,甚至可以說是祖墳冒煙了。
就算是現在,這些人還記得那恐怖的一幕,那些瘋狂的士兵,瘋了一樣的攻擊,根本不怕死亡。
三家聯軍的死亡人數不多,但傷的……就很多了,各種輕重傷之外,有三分之二的士兵,罹患了嚴重的密閉恐懼症,一處於密閉黑暗的環境,就會瘋狂尖叫。
這種後遺症,直接導致了,不能在夜晚開戰,甚至一到天黑就必須點燈,不敢再讓士兵在黑暗中前行了。
搞到這一步,就算這些人沒太大損傷,回去以後還能相對正常地過活,也沒法再上戰場了,哪怕是魔族手段都不行。
三家聯軍,就這麼自然瓦解,狼狽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封刀盟的直屬隊伍,受損最小,本來還想為了正氣而堅持,但沒有了三家奧援,等若單獨要麵對碎星團,太過危險,在司徒誨人裁斷下,封刀盟也撤了回去。
這種一戰而定的決勝法,不隻碎星團內沒人想到,放眼全帝國都沒有別人想得到。
著勝利甚至有點兒匪夷所思的感覺,此時此刻,事情變得更加的有趣了。
“……問題暫時解決了!”
韋士筆一想到是怎麼勝利的,嘴角就忍不住的笑,搖頭道:“本來應該大擺慶功宴的,不過,這次作戰的消耗,給我們造成很嚴重的財政問題,大家還是縮衣節食一段時間吧,阿山,這技術還……”
溫去病聽著韋士筆的話,也想到勝利是怎麼來的,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的笑著搖手道:“小規模的沒問題,我隨手就能施展,你們也成,但如果要一次變出萬人……大概兩個月內都不可能啦!”
尚蓋勇道:“可喜可賀的一點,就是外人不清楚這點,隻要你再拿其他的仙界技術出來唬唬人,我們可以清淨好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麵,我們可以緩出手來,做些我們該做的事……”
結論很快就出來了,該如何做,先前也有共識,但在各自執行之前,韋士筆笑著踢了溫去病一腳。
“嘿!兄弟,大家各自開始之前,你好像有些事情需要收拾啊!”
“……囉囉嗦嗦的,這又不關你們什麼事……”
溫去病難得露出厭煩的表情,抓了抓頭發,逕自離去,尚蓋勇在後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什麼,韋士筆又一把拍過去,“幹什麼這麼沉默?老尚,不說幾句嗎?”
“……說啥?他早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尚蓋勇笑了一下,表情如雨後初陽,和煦開朗,“雖然總覺得阿山一副小鬼的樣子,擔心他會遇到什麼危險,但……他始終是成年人了,什麼事情有他自己的判斷,也該扛起他自己的責任,不用我們多管閑事。”
韋士筆笑道:“能這麼想就對了,你之前那個樣子,他有個什麼媳婦人選,你都要給人家臉色看,簡直像個死了老公幾十年的惡婆婆……真是可怕!”
“……哪有你說得那麼誇張?”
“照照鏡子就知道有沒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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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大批傭兵被雇用,當中有也不少人主動想加入,但碎星團的人力仍然相當吃緊,特別是在戰爭前後,各種善後、準備工作,各人都忙得四腳朝天,找不到空閑。
忙,很忙,非常忙,是最能體現此時碎星團狀態的詞,他們一個個都恨不得將時間掰成三瓣用。
身為碎星團如今的巨頭之一,武蒼霓的身份尊貴,卻還沒有回歸體係。
當初,武蒼霓是山陸陵的副手,第一大隊的副隊長之一,與刑戚等人的地位相同,隻不過尊貴得多,隊裏任誰都把這隻武家的鳳凰高高奉起,不敢平視,如今,身登天階,這隻鳳凰的地位隻會更高,要她再委屈隊裏,當一名副隊長,她本人或許無所謂,底下眾人卻都覺得別扭。
照理說,武蒼霓已經有資格獨立拉起一支大隊,成立碎星團的第五、第六大隊,身份與四大武神齊平,然而,她本身並沒有這樣的想法,溫去病、韋士筆等人也不希望她被這個限製住。
眼下的碎星團,並不缺乏強人或是天階者,但當碎星團的勢力要往外延伸,卻很缺乏一些與外界相連的紐帶。
與外界的各種衝突,現在都是靠韋士筆出麵處理,憑著他個人的手腕,黑臉白臉一起來,打的打、拉的拉,把問題解決,但有時候他自己也是衝突源,黑鍋背多了,信用破產,這時候就需要其他人來幫手。
武蒼霓是神都武家的公主,與平陽司馬家關係匪淺,本身又在西北手握自己的人馬,名聲卓著,如果能作為第三方,對碎星團的利益,比增加一個大隊長要高得多。
因此,目前的碎星團組織中,並沒有武蒼霓的名字,當眾人忙到頭暈眼花,她則是獨自一個,泡了一壺香茗,在城內的一片竹林中獨坐,觀竹聽露,一派風雅。
這讓人羨慕嫉妒恨的樣子,卻難得的沒人會對此抱怨什麼,天階者高高在上,自然有一片超然,本來閑雜事務就該扔給手下去做,各家各派都是如此,從沒聽說蕭劍笏、紫陽上仙這些人物,還要出來忙活的,像韋士筆、溫去病這樣角色無可取代,一堆大事必須是親自上陣的,反倒是不良示範。
當溫去病來到武蒼霓身邊,她一身白袍,手拿酒杯,披散著一頭長發,踏足走在竹林間,瀟灑得仿佛是一個女詩人。
但溫去病很清楚,構成一個詩人的核心,從來就不是瀟灑,而是滿心的愁。
“妳……還好嗎?”
溫去病擔憂武蒼霓的心情,從妖界回歸後,她立刻趕回家去,自己初時沒多想,後來琢磨她的個性與思維,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幸虧龍仙兒出來打斷,要不然,搞不好就發生什麼憾事了。
神都武家,是這次魔族降神行動的重災區,她的許多血親,現在可能都已經非人非魔,包括她的父親與弟弟,還有眾多看著她長大、與她一起長大的親人。
隻要是個人,就需要有個家,而她匆匆離境一趟,一回來,家整個被端掉,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這份心情,可想而知。
家園失去,心中的恨,悔,時刻糾纏,纏繞著她的內心,身為一個重視家人的人,武蒼霓此時的心情時刻受到劇烈的煎熬。
碎星巨頭會議時,武蒼霓冷靜如常,很快把握住局勢,點出破局的方向,說話有理有據,讓尚蓋勇不得不服,韋士筆也對其刮目相看,贏得了大家的尊重,可以說打了非常漂亮的一戰,但……她心裏真的一點事都沒有?什麼情緒都沒有?隻要是個人,都不可能相信。
做一個男人,現在該是自己站出來,為她肩扛、為她分擔壓力的時候,偏偏眼下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幾乎沒有,如果能多給自己一些時間,或許……
“……我回去看見我爹了!”
沒有轉過身,背對著溫去病,武蒼霓臉色蒼白,幽幽開口,聲音仍然冷靜,聽起來卻很迷惘、空虛,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我沒有露麵,隻是遠遠藏著偷看,他看起來……很好,很有精神,言行舉止都沒有變化,就是那個他,隻是……對我們有很強很深的恨意。”
武蒼霓回憶當時的情況,自己和龍仙兒對拚了一記,陰寒的掌力洶湧而來,逼得自己無可保留,認真反擊。
陰寒毒辣的掌勁,卻能生出浩瀚無邊的氣勢,武蒼霓百分百肯定,對方已經踏上三重天階,內世界大日已經凝結,正待完善,或是已經完善了……
真要打,自己多半不是龍家妖婦的對手,但隻是一掌單純拚力量,力之大道攻防無雙,就算三重天階,也沒法在純力量比拚中將自己壓倒,隻是,戰鬥的所在非常不妥,若雙方全無保留,也沒有其他天階插手,這樣的一戰,足以讓神都死傷過千萬……
幸好,龍仙兒的一掌,意在示威與試探,雙方掌勁一碰,她立刻撤勁,飛身飄退,沒再拚下去。
雙方激戰之中,龍仙兒竟能說停就停,想走便走,足見實力高超,當前表露出來的,還不是她的真正全力。
兩名天階的對拚,爆發出來的力量,恐怖異常,四周的空氣暴亂,溫度下降,虛空哀鳴,有崩塌的危險。因為彼此的有心壓製,沒有釀成巨災,又由於神都大陣自動運轉,壓製這股破壞力,因此沒造成什麼人命傷損,隻是摧毀房舍多間,壓傷多人而已。
武蒼霓著實鬆了口氣,卻看到父親怒氣衝衝而來,將此事歸於碎星團奸細的陰謀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