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告知了韋士筆將被血祭,還有比武方式的消息,也約定了在比試中的聯手,司徒小書告辭離開。
原本,這趟前來除了告知,更想要表態,司徒小書很希望能在營救韋士筆一事上出力,回報溫去病的信任,並且建立這個小團隊的默契,可以說是下了決心的。
然而,在眾人的言談中,司徒小書察覺到一絲不協調,眾人的話都有保留,這與其說是不信任,不如說……
隻要深想一層,司徒小書背後就全是冷汗,發現是自己思慮不周,有很多關鍵處,自己還沒想清楚就跑來了,所謂的決心,在這之前,根本脆弱得什麼也不是。
有鑒於此,司徒小書先行告辭,預備回去好好想想,而看著她的背影,武蒼霓有著感歎,“和她爺爺一樣,這孩子真是一個好人啊。”
溫去病微笑道:“是好人,所以不適合和我們一起,我們幹的可都不是好事啊!”
武蒼霓道:“我有點懷疑,那孩子該不會打算,到時候直接臉上套個麵具,裝作身分來曆不明的人物,和我們一起去救人,事後可以抹得一幹二淨,也不怕被追蹤吧?”
……這種事情,是沒有可能的,普通地階層次的戰鬥,或許有可能拿張麵具就瞞過,但隻要遇上天階者,這種程度的變裝,將無可遁形,屆時,司徒小書的身分立刻暴露。
溫去病道:“……她是封刀盟的大小姐,如果身分被揭露,封刀盟會有不少的麻煩吧?我不太在乎封刀盟會怎麼樣,不過,要是可以,我不想看見她親斷恩絕,被逐出家門……她是很重視親情的人,那結果對她太殘忍了。”
武蒼霓點頭道:“戴個麵具,就能把一切問題解決,這種想法也太天真了,最起碼,麵具也得是死曜那等級的,這群老鼠越來越討人厭了,帝都現在如此之亂,我懷疑背後他們沒有少出力……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溫去病笑道:“不好說,可能什麼目的都沒有。”
和死曜打交道的經驗很多,早在當初碎星團時期,溫去病也常常困惑於這點,對手總把局麵攪得一團亂,卻保留了大量的可能性,似乎不管從哪邊都能撈到好處,這讓判斷他們真實意圖變得極為困難……直到他們碰上了那個人。
“用一般思維去判斷死曜目的,是很難有答案的,他們追求的不是普通利益,而是混亂本身。”
溫去病道:“讓局麵維持混亂,這就是他們要的,至於撈什麼好處,那隻是行動之餘,順手拿的一點戰利品,能到手固然好,失去了也不可惜,因為太被欲望牽著走的壞蛋,通常不長命。”
“我不明白!”
武蒼霓皺眉道:“讓局麵混亂,確實便於製造衝突,亂中取利,但總不會無緣無故製造混亂,背後總有一個真實目的,人不管作什麼,都是為了某種好處,總不可能說……”
“那群老鼠就是希望人們都這麼想啊!有個人曾經說,死曜自始至終追求隱身於黑暗中,混亂局勢,從中取利,最開始是為了取利,而要讓局勢混亂,可幾次得手後,信心膨脹,也養成了習慣,就變成為了隨時能取利,必須要讓局勢一直混亂……哪怕當前行動其實無利可取。”
溫去病聳聳肩,道:“這就是很典型的,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然後執著於手段,把本來目的都給忘了,我覺得死曜就是這樣的一批人。”
武蒼霓點了點頭,沒有追問如此解析死曜的是誰,同出於碎星團,如此跳脫性的非常人思維,甚至非人思維,除了那個人,應該再沒有別人了,事實上,前代死曜就因他灰飛煙滅,這讓他的評判,格外有說服力。
兩人之間,忽然陷入沉默,武蒼霓不開口,溫去病也沒說話,雙方都像在等待著什麼。
彼此都是明白人,當下橫亙在眼前的,不光是混亂,更是一個隨時會發動的局,攤開在那裏,不怕被看穿,更不怕這邊不踏進去。
“……有韋帥在,我想你一定會闖這關,我會試著在那之前,找出韋帥的下落,這樣也許就不用被逼著闖那一陣,不過……應該很難,對方發動在先,滴水不漏,很難有空子鑽。”
武蒼霓搖頭道:“屆時,要麵對的不隻是密偵司、六扇門,還有蕭劍笏與月光神尼,她們兩位都是特殊型的天階,我沒有把握以一對二,甚至一對一都未必能作到,而且……還有密偵司的那名天階,躲藏幕後,就算加上老尚……”
邊說邊搖頭,武蒼霓益發覺得這一仗難打,因為對麵顯然蓄謀已久,什麼都準備妥當,也隱藏在暗影裏,而己方則是什麼都攤在明處,無論是自己或鬼尊,對方都可以針對應付。
溫去病歎道:“密偵司的那一位,我接觸過了,對方邀我入局,殺掉皇帝,日後平分天下,碎星團可以平反,所以,闖這一陣的難度不高,搞不好還有幫手暗助,但殺完之後想要走,恐怕就不那麼容易。”
武蒼霓皺眉道:“還有這情況?那……你的意思呢?”
這一局必須入局,但怎麼進去卻是個問題,真心合作是不可能了,那麼,是要假意合作,在某個節點上翻臉?還是……
從策略上來說,戰術無非遠交近攻,拉一打一,陰謀者想要拉攏己方,謀朝篡位,那己方也可以反其道而行,搶先一步投向皇帝那邊,保皇穩朝,與皇帝合作來肅清亂黨。
“……我對姓李的一家,沒什麼忠誠可言。”武蒼霓明白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語,“維持政權穩定,隻是為了百姓能有好日子,如果這個大前題不變,換個皇帝也無所謂,可是,新登基的人會更好嗎?”
溫去病道:“我沒想那麼多,如果是同族操戈,我想上位的應該是晉王或楚王其中之一吧,但援助李昀峰,這不在我的選項中,不是為了私仇恩怨,而是他與那個人有關係……”
把天牢中韋士筆的留言轉告,溫去病看著武蒼霓臉上變色,怒意衝頂,拳頭握得死緊,仿佛隨時都會打出去,好半晌才平複過來,道:“竟有此事?那個人……不,賈伯斯打一開始就留了暗手,把碎星團當棄子,趙王才是他真正屬意的繼承者,還留了密偵司的那著暗棋給他……”
一得知這點,武蒼霓便知道拉攏皇帝這個策略,已不可能,皇帝受賈伯斯的栽培,能一舉覆滅碎星團,有很大可能,手上掌握著什麼能克製碎星者的利器,功訣或裝備,也秉持著賈伯斯的意誌,要把碎星團殲滅徹底,斷然不會接受這邊的投靠。
“那……”武蒼霓略作沉吟,進行別樣的思考,“密偵司的那個黑手,也是賈伯斯留下的,想要掙脫束縛,密謀弑君,這才找上你聯手……動機是有了,但你就不怕,這純是敵人設的陷阱,誘你深入,等你要出手的時候,那個黑手與皇帝一起夾攻,還有蕭劍笏、月光神尼、紫陽上仙這些絕頂高人……這殺局別說你一個,就算把我和老尚都算上,也沒有活路。”
“當然想過。”
溫去病摸著下巴,玩味道:“我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但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又有什麼理由要等?現在直接出手,更容易殺我,然後個個擊破,勝算不是更高?如果是要玩一網打盡,又有什麼理由非如此不可?”
武蒼霓無言以對,想了想,道:“我想不出,那就算你對,所以依你之見,密偵司的黑手是想利用我們弑殺皇帝,解除身上的壓製,再聯合其他高手,消滅我們……同時也藉我們的力量,削弱那些高手,一石三鳥……哼,這算盤打得好精。”
交談中,當前的情勢一點一點厘清,敵人有什麼打算、可能設下什麼陷阱,都漸漸清晰了。
這確實是個一石多鳥的巧妙算盤,如果沒有韋士筆,武蒼霓的判斷是不要入局,不管敵人有什麼圖謀,隻要自己始終冷眼旁觀,不靠近過去,就不會落入圈套。
無奈,韋士筆落在敵人手上,現在溫去病回歸,拋棄戰友絕不是他的選擇,這一局非入不可。
“也不光是為了阿筆……”
溫去病忽然道:“我要殺掉李昀峰。”
“呃!”
被這句話給大大震驚,武蒼霓並沒有接話,也沒有表示反對,隻是靜靜地看著這男人,等待進一步的解釋。
“……我常常在想,身為碎星團的一分子,我要怎麼討這筆帳?小妲主張要血洗天下,讓每一個背棄碎星團的人都付出代價,我想……現在老尚應該也是這樣主張,而我並不認為,有必要對每一個民眾、每一個普通人複仇,但相對的,我得負起責任,必究首惡。”
鏗鏘有力地說出這句話,溫去病眼前閃過龍仙兒的身影,雙拳無言一緊。
武蒼霓道:“首惡的劃定圈,或大或小,但有三個人一定跑不掉,那個人,皇帝,還有……密偵司的黑手,這三個人裏頭,為什麼想先對付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