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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焰雖知九瓏遠比自己高明,可心中要護九瓏,本能的就向前一撲,攔在蟲蟻與九瓏之間。這也是母子之間感情自然流露,根本不必去心中存想的。
那無數蟲蟻撲到玄焰身上,就好似飛蛾撲水,刹那間被燒得一盡。但玄焰也因此離了朽木,就見空中那團火光驀然照漲,生成一團巨焰,立時將玄焰裹在其中。
原承天與九瓏齊齊動手施法,一個便施禁字真言,要禁住巨焰威能,另一個則施引字禪言,要將玄焰拉將回來。
哪知二人與玄焰雖是近在咫尺,其實隔著一道界域,禁字真言被一道界力所阻,哪裏能起得了作用,引字禪言亦是鞭長莫及,夠不著玄焰身子。
再瞧那團巨焰,已然飄離朽木,隻在空中晃了一晃,就不知去了哪裏。
九瓏雖是向來從容,此刻也是心慌,禁不住叫道:“玄焰,玄焰。”
但巨焰早就挾裹著玄焰去了,哪裏能有回應,急的九瓏手足發顫,忍不住流下淚來。
原承天見玄焰失足被挾裹了而去,心中隻有更急,此刻強作鎮定,將九瓏牢牢攬住,口中緩緩道:“瓏兒,不可情急。那巨焰雖是厲害,未必能傷到玄焰,若是你離了朽木,我也救不得你了。”
九瓏哽聲道:“是。”
她心中明白,那玄焰並非肉軀,滅界中強橫法術千萬種法術中,能傷到玄焰的,未必就有百分之一,但自己卻是肉身,若離此木,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
這時腳下朽木緩緩移到,麵前景像又變,剛才玄焰近在眼前,其實卻是隔著千山萬水,如今朽木一動,離玄焰更是遠了,也許今生今世也難相見。九瓏想到痛處,心中悲傷之極,卻怕原承天擔心,隻好強抑心中悲痛罷了。
原來那母子之情,乃是天地間最深沉最純粹的情愫,亦是世人百性百情之源,九瓏雖是禪修大士,亦難承受這失子之痛。能夠強抑悲痛,已是難得可貴了。
原承天麵沉似水,立在朽木之上,瞧那朽木外的風雲變幻,甫入滅界,就丟了玄焰,自然是莫大之悲,但自身重責在肩,卻不能因此忘了此來的大事。他知道滅界諸術,或隱或藏,總需細心揣摩體會,方能有緣修習,因此就需時時警惕,免得與虛空之術擦肩而過了。
九瓏在心中一痛之後,也沉靜下來,此刻心中再痛也是與事無補,倒不如沉心應對,先洞徹了這滅界法則再說。
於是道:“承天,龍兄還所授滅界之法,你可盡授於我,也方便你用心修習界中法術,我隻管替你引路便是。”
原承天點頭道:“便是這般。”
就將龍格非所傳之法製成傳功訣一道,在九瓏額上輕拍,九瓏自然領悟。九瓏立在朽木上沉想片刻,便知這滅界界域變化之道,於是一心一意,去尋生門的所在,說不定可天憐見,或可再與玄焰相逢。
自上了這根朽木之後,那朽木外的景像變了七八回,但皆非生門所在,二人自不可擅離朽木。
便是這時,空中景像又是一新,有一團青雲浮在空中,青雲之中生出霞光萬道,那霞光照在二人身上,二人皆是體內真玄大動。
那真玄不動則便,一動之下,就如萬河奔流,竟似要離體而出,二人這才大驚,原來那霞光瞧來燦爛奪目,卻可引去體內真玄。在這滅界之中本就危機重重,若是失了真玄,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原承天與九瓏忙施各自神通,要鎖住真玄,卻哪裏能鎖得住,那真玄奔騰不息,自體內諸處靈脈向外散去,也就是數息之間,已然散的幹幹淨淨了。
二人雖遭此大變,但皆是鎮定如桓,那真玄便是散去,也可慢慢恢複,原不怎麼打緊,就怕此時生門突現,二人沒了真玄,又如何行動?
忽聽“喀”的一聲,自腳下傳來異聲,二人急忙低頭去瞧,才發現腳下朽木上的綠芽或受那霞光所照,竟緩緩長大了,那綠芽自朽木中掙紮而出,可不就將這朽木掙裂了。
就見這綠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增長,數息之間,便已長成一尺,變成一根細嫩的枝條。此嫩枝固然生機勃勃,但朽木若就此而裂,原承天與九瓏皆會沒了性命,那生死之間,原來就是這般變幻離奇。
九瓏道:“若剪去此枝,朽木或可得存。”
原承天道:“此枝一去,此木便非生門所在,到時必然引來殺伐之術,又該如之奈何。”
九瓏歎道:“瞧這朽木分裂之勢,竟是一分為二了,你我既然沒了真玄,所以動用遁術,唯有各踏半根朽木,或可得生,莫非天地垂兆,你我便要就此分離。”
原承天搖了搖頭道:“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與你分開,便是死,也定要死在一處。”
九瓏嫣然一笑,與原承天手掌緊握,道:“不錯,便是死,也定要死在一處。”
這時腳下朽木裂得更快,數十息後,果然自中橫直而斷,其中半根朽木上嫩枝宛然,卻已有三尺長了。二人不約而同,就踏向那嫩枝所在的朽木上。既是心意相通,二人轉目互瞧,自然是微微一笑。
這時空中的青雲霞光已然隱去,又換成三團火焰靜靜的懸在空中,那空中三團火就好似三日當空,照在身上奇熱難當。二人既失真玄,自然受不得這等奇熱,好在神識禪識猶在,於是二人幾乎同時各施神識禪識,替對方擋去熱力。
但腳下半根朽木經這三焰同照,竟生出一股青煙來,那青煙愈發濃重,忽的“嗤”的一聲,就生出一團青焰,眼瞧著這半根朽木就要熊熊燒燒起來。
二人雖是心中大急,但卻不曾亂了心境,此刻唯有再尋生門,離了這根朽木才是正經,奈何那三焰當日實非生門之所,卻不知下一處生門要等到幾時方能現身。
這時原承天體內已再生出真玄來,雖隻是如絲如縷,但以原承天大能,借這一絲真玄,就有無數妙用了,於是在掌中凝成一團白霧,向那朽木上的火焰罩去。
“撲”的一聲,朽木上火焰已被消去大半,九瓏亦生真玄,便也依法施為,掌中也生出一團水霧,壓住了朽木火勢,但朽木枯幹之極,三焰當空又是奇熱,那火焰片刻之後,又是複生。
幸好此處所在靈氣尚足,二修體內真玄也是源源不斷,隻好不停施法滅火,那火勢反反複複,總是難以盡絕,就見那朽木大半已成焦炭了,就算能壓住火勢,這朽木總有化灰之時。
二人來此滅界,本就存了九死一生之誌,且二人手掌相握,誓死不分,就算同死在這滅界,亦是心中無憾了。
九瓏懶懶的依在原承天身上,忽的道:“承天,你實對我說,我當初與你初遇之時,年齡比你大了數歲,又是凡軀,你那時年齡尚幼,不知情事。卻不知怎的就喜歡上了我。”
原承天見她忽的提起此事來,不由一笑,說來這話九瓏也曾問起,此刻再來言說,無非是女子的本性,想多聽幾句甜言蜜語罷了。而如今生死隻在頃刻之間,何不遂了她的心願?
於是笑道:“我那時哪知風月,隻知道你這般的奇女子不該泯滅於世,便刻意要去尋你,等我年歲漸長,方明白我的初心。”
九瓏道:“你的初心卻是怎樣?”
原承天道:“我對你之情,就好似這朽木上的綠芽,綠芽未曾長成之時,誰也不知那綠芽會生出怎樣的花果來,但此芽已生,自然有花開蒂落的那一日。到我年歲漸長,自然就明白過來。”
九瓏笑道:“我隻當你與世間男子不同,不知甜言蜜語,哪知你隻是不肯說罷了。”
原承天道:“若是說的太多,可不是就成了林鶴真,隻怕你也未必喜歡。”
九瓏喃喃的道:“其實我是喜歡的。”忽覺此話情意甚濃,不由羞了雙頰,忙轉目瞧了瞧朽木上的嫩枝,又道:“不知這嫩枝又會生出怎樣的物事來。”
原承天道:“此刻雖是瞧不出,但前程早就定了。”
九瓏道:“是,那世間之事,其實結局早定,隻因你我生在局中,不知未來結果罷了。”
此時朽木上火勢又生,已將二人逼到朽木頂端處,眼瞧著朽木大半成了焦炭,又化成灰,一點點散在空中,這根朽木,漸漸難以立足了。
二人手的法訣不斷,仍盡力來撲滅這朽木上的火勢,二人雖不知前程如何,但那求生之誌,卻不可因事因時而滅,隻因若不去努力掙紮,哪裏能見到花開結果的那日。
空中三焰不知何時已逝,又換成陰雲密布,黑氣騰空之景。而景色既變,那滅界法則又是不同,二人所施法術,竟撲不滅朽木上的火焰了。
就聽“喀嚓”一聲,大半朽木自中而斷,二人便覺腳下一沉,同時向下墜去。但二人雙手緊握,又怎肯分離。而九瓏在離開朽木的刹那時,將那嫩枝取在手中。
不管在這滅界中的結果如何,總是要共同麵對的。所謂同生共死,也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