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見步淩真神情冷漠,麵罩殺機,心中暗暗搖頭.。自己枉有聖師之名,如今一旦沉淪,竟是人人輕看,隻當自己軟弱可欺,步淩真就連這心中殺意也是毫不掩飾了。
那步遙環雖是自盡,卻算是死於原承天之手,天下誰人不知。黃缺如也瞧出步淩真麵色不善,暗恨自己事先安排不周,急忙上前一步,攔在原承天麵前,對步淩真喝道:“聖師麵前,怎可無禮,還不退下去。”
原承天卻將黃缺如輕輕一拉,微笑道:“既然是故人之子,見麵時隻顧著歡喜,縱有失禮又有何妨,我瞧那淩真,似乎有話要說,不如聽聽他想說什麼。”
黃缺如雖不敢違拗了原承天的法旨,但仍是手按法劍,對步淩真怒目以視。
步淩真隻當瞧不見黃缺如的神情,淡淡的道:“聖師慧目如電,在下的確有話要說,在下聽聞天一宗待聖師不薄,但聖師最終卻逼得步遙環長老自盡。聖師為人行事最為公正,還盼聖師還我族姑一個公道來。”
原承天道:“步長老之事,實不便細說,聽聞那周祖尚未飛升,猶在天一幻域修行,他日有暇,淩真不妨前去一問。”那步遙環因暗戀公子我,對雲裳心中生妒,以致一錯再錯,雖是該死。但其人既殞,又怎能損她名節,其中細故自然不便在眾人麵前言及。
步淩真道:“周祖那裏,我早已問過,但聖師對此事有何看法,晚輩更感興趣。”
原承天心中暗道:“此人既向周祖探到實情,心中殺意猶存,可見是隻顧親情,不問是非,乃是個糊塗之人。那世人一旦心中執念,又怎容輕易改變,我若任他行事,就怕其最終死於此事。”
這時原承天向四周瞧去,隻見有數名天靈宗弟子已悄然來到步淩真身邊,隻需步淩真稍有動作,到時亂劍齊下,步淩真怎能逃出生天?
那齊無鹽早就嚇得麵無人色,在那裏簌簌發抖。但步淩真猶是不懼,仍是雙目奪奪,冷冷的瞧著原承天。
原承天心中歎道:“我若不能打消他心中殺意,此人必死,此人雖隻是玄修之境,但目蘊光華,仙基不俗,日後成就可期,若因步遙環一事惹下殺身之禍,豈非不值?”
他雖與步淩真答話,於虛脈重續一法仍在參悟不休,那接續靈脈之法,本可用“空續神見”四字禪言,奈何此禪言隻可用於他人,又怎能用於自身?隻因若想使五內一空,真玄神識必不能用,而若是真玄神識不可用,又如何生出虛脈,此為兩難之事。
故而隻有另思他法,不可再在這“空續神見”四字禪言上妄下工夫。
就在百思無計之時,體內仙枝上忽生熱意,那久久不動的仙枝忽生一朵白蓮,正是許久不現的返照白蓮。此蓮一生,體內若空若無,就好似別生一境,於體內小界域中,又生出一個界域來。
原承天以內視之術瞧見這朵白蓮,已是無限歡喜,忽又探到那白蓮再生一域,就好似於本我之中,再生一小我,立刻就觸動靈機。
既然體內已生小我,豈不是可以本我之法力施加於小我之上?那本我再用“空續神見”四字禪言,豈不是可將靈脈接續。
當然如此靈脈接續之法,仍屬於虛脈接續,與真正的靈脈接續相比,仍是天差地別,但隻需虛脈一生,修為定可盡複,隻不過那虛脈或三五日,或七八日定會重新斷裂,又需再耗工夫罷了。
但哪怕這續脈斷續不能長久,卻可暫複修為,這凡界的種種劫難,總算可以親自應對,而不需再假手他人了。
原承天當即便施禪言,以本我而入小我,哪消片刻,體內虛脈叢生,刹那間就接續了百八十條。
步淩真雙目本來就緊緊盯在原承天麵上,見那原承天體罩白光,頭頂又生出一道青氣,衝出頭頂三丈,不由得又驚又恐,再瞧原承天的境界,赫然已達玄修之境了。
他來之前心中糾葛,實不知該如何麵對原承天,心中雖欲報步遙環之仇,畢竟懾於原承天威名,那念頭怎敢輕吐?可見到原承天之後,窺見原承天隻是靈修之境,殺意頓時生出。世人畏威而不畏德,又何止步淩真一人而已。
此刻瞧見原承天轉瞬間就升到玄修境界,自是急怒攻心,暗叫道:“此人神功難測,此刻若不動手,他日怎有機會?”
雖然強敵環伺,步淩真又怎會放在眼中,步氏大衍霹靂心法威能強大之極,其中有一勢九天霹靂訣,一旦施發,足可將這滿船修士立斃,那黃缺如又算得什麼?
哪知心中剛剛一動,於原承天頭頂青氣之中,生出一朵白蓮幻像來,那蓮中立著一位青袍修士,將手一伸,就按到步淩真頭頂,這青袍修士的手掌之中,實蘊絕大法力,那法力隻需稍稍一吐,步淩真怎有命在?
但見那修士麵帶微笑,麵上卻不帶一絲殺機。且那手掌按來時,靈識之中便生出一念,此念乃是六字:“你不動,我不動。”
步淩真饒是報仇心熾,卻怎能不顧及自家性命,慌的將體內真玄一定,再不敢妄動九天霹靂訣。
奇怪的是,麵對這白蓮中的青袍修士,黃缺如等人卻是視而不見,就像不曾發生過一般。
步淩真亦是靈慧之士,略略一思,已是恍然,原來那蓮中修士,乃是原承天神識所凝,又現於自己的靈識之中,故而滿場諸修,唯自己能瞧見罷了。
又見那原承天身上白光更盛,青氣已然衝天,又何止百丈。再探原承天修為,則赫然已是仙修之境了。步淩真心中沮喪之極,知道步遙環之仇,終是不能報了。
他心中複仇之念既消,忽的心中清明起來,不由覺得,剛才的複仇之誌著實無稽,實有違自己多年苦修之功,步遙環因愛生恨,自取其辱,周祖說的明明白白,自己就算身為步氏後人,又怎能分不清黑白?
隻怨原承天剛才境界低微,才使他覺得有可趁之機來,其實細細想來,那複仇之心,也並非自己所想的那麼熾烈。這樣一想,心中便平靜如水,沮喪之心亦是消散。
原承天此刻體內靈脈已接續了大半,麵上早就泛起笑容來。
今日之事,實有諸多可喜處,一喜泯滅了步淩真複仇之心,算是保住了步淩真一條性命,二喜返照白蓮複生,且瞧這白蓮的情景,似乎不會再度消失了,三喜又見青袍修士現身,那青袍修士原在原承天真修衝玄時曇花一現,就此再不複現,今日重現神識之中,實為可喜可賀。
且這修士現身之後,於世尊昔日玄承,又恢複不少,而於這青袍修士攜來的玄承之中,又解決了原承天一個重大的難關,此事最為可喜。
但諸喜之中,卻以救了步淩真一命最為原承天所重,亦使原承天生出無限感慨。
原來那人心之變,實在一線之間,善惡生死,隻是隔著一層紙罷了。
步淩真對自己生出殺意,那是瞧自己虛弱可欺,可隨著自己境界恢複,步淩真心中那點殺意自是泯滅了。
強者方能慈悲,果然是一毫不錯,若是自己無法恢複修為,又怎能將步淩真於懸崖邊上拉將回來?
片刻之後,原承天靈脈皆續,隻不過因虛脈終非靈脈可比,原承天的境界也隻是恢複到太虛初修罷了,雖是如此,也足以讓原承天滿意。
他知道以自己這時境界,稍一動嗔,滿船上的修士就要遭受無妄之災,因此忙施域字真言,先將自己罩住再說,那運功之時,畢竟難以收斂修為。
步刻之後,已然運功一個大周天,就此境界穩固,真玄運轉如常。原承天這才收了域字真言,諸修向他探來,卻反倒探不出他的境界了。這是因原承天已強自收斂,免使諸修無故遭劫。
這時原承天再用內視之術自窺,發現那白蓮果然穩穩的生在仙枝上,再也無消散之意,且那白蓮之側,仙枝之上,又有六處空隙,日後再修六蓮來,當無疑意。此誠為沉淪凡間後的莫大驚喜。至於這仙枝白蓮與自己所奪的仙庭白蓮是否相關,此刻尚難定論。
等原承天運功完畢,睜開眼睛時,就見滿船修士不知何時已聚到身前,人人拜伏於地,又驚又喜,又敬又畏,更有那聖師宗的紅袍修士在那裏體如抖糠,顫動不已。其心中所想,不問而知。
原承天心中暗歎,自他沉淪凡界,不過數個時辰罷了,可此間所遇之事,就好像過了一生,瞧見了人心諸多變化。世事無常,人心易變,實不知如何應對,那世道人心既然少了教化,人無恒念,實為可歎之事。
他轉向步淩真時,見那步淩真亦拜伏於地,於是微微一笑道:“淩真,那步遙環之事,你真的要聽我說個詳盡?”
步淩真顫聲答道:“步長老之事,晚輩實不敢聞。”
(感謝塵埃落定,BB82,娃娃---臉諸道友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