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中物事正是一根白羽了,與步遙行那根再無二致,步遙行拍手笑道:“妙哉,妙哉,有厲兄的這根白羽,可不是省了我一番手腳。”
陳玄機笑道:“隻怕是省了一番殺伐吧。”
這白羽既是百羽宴的信物,任何修士得到,豈能不愛如珍寶,步遙行要想讓原承天參與此會,必定是或偷或搶,以得此羽,如今由厲幻真主動獻出來,的確是免去了一場殺伐。
原承天驚道:“這是厲前輩之物,晚輩怎敢妄想?”
厲幻真道:“不瞞承天,這根白羽送給你,在下也是舍不得。奈何我擅改丹方,這身子的確是撐不住了。既得了承天的七葉蘭,正該急急回去,製成丹藥,方能保此殘軀。”說到這裏,怎能不為之一歎。
此人原本也是雄心勃勃,不曾將世人放在眼中的,如今受這修行所苦,胸中豪氣大半消磨,哪裏還有心思去百羽宴與天下群雄爭衡?
當下厲幻真就將白羽交給原承天,原承天自是不肯,二人推讓半晌,惹得厲幻真幾要動怒,原承天這才勉為其難收了下來。
厲幻真也無心在此留連,就辭了諸修,匆匆的又去了,倒是隨他同行的兩名修士留了下來,此二人無非是想借厲幻真與陳玄機的交情,煉製幾件法寶罷了,這種小事,陳玄機又怎會拒絕?
就讓一名弟子領了兩名修士自去商議,至於製器的工錢,則是一文不少,原承天無意中聽到報價,差點驚呆。原來陳玄機每製一件法寶,便是百萬仙幣。名家身價,果然不同。
打發了這兩名修士,陳玄機這才引著原承天,胡不歸與步遙行來到水池之中,先啟動機關,放出頭頂的摭幕死水。諸修可就被這兩層死水所隔了。
被這兩層死水隔斷之後,靈氣極微,胡不歸修為太弱,連遁法也是禦控不住,全靠原承天提著,方才沒有沉進死水之中。
那死水既有隔絕靈氣之效,人若落進其中,又怎能有好處?
陳玄機再取一物出來,看其形狀則是一隻鐵鳥,這鐵鳥張口就吸,將這隔層的雜息吸的幹幹淨淨。
如此一來,這隔層之中,可謂一點氣息也無,實為一處死地,與九淵地宙已是相差無幾。
原承天早就打定主意,一旦修為有成,就要去九淵地宙走一遭,那幾塊墮落於九淵地宙的飛升殿碎片,非取到手不可的,今日遇此死地,也可一試九淵地宙的威能。
在這死地之中,果然讓人大感吃不消,雖隻是短短一刻,原承天也覺得體內真玄消耗極速,隻怕要不了半個時辰,體內真玄就會消耗殆盡了。
由此看來,這九淵地宙可比冥界凶險多了,在冥界之中,靈氣雖然稀缺,仗著青冥魚也可勉強行走,可在九淵地宙之中,竟是一點氣息也無,便是動一動手指,也要消耗真玄無數。若不能將龍魂培育至六價,也就是煉魂之境,那九淵地宙又如何去得?
正沉思間,陳玄機已收了鐵鳥,將機關再次啟動,這次則是下層的摭幕死水流進四壁,一股純靈之氣排麵而來,人人皆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氣。
這股純靈之氣,分明是金靈氣了,五種純靈氣中,對煉器功效不一,皆有極大好處,也不能說哪種純靈氣就強過其他四種。隻是靈氣不同,那煉製的方法當然也是迥乎不同,此為不言而喻之事。
原承天心中奇怪,難不成天下五處純靈之地,此處就是其中之一?此事不見載於任何典籍,亦不見於自己的玄承之中,可見天下奇事多有,任你玄承無雙,也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懷著心中疑惑,原承天隨著諸修降到水池之下的地府。陳玄機又啟了機關,讓摭幕死水重新湧出,隔絕了頭頂水池,此法雖是麻煩,卻可保證外界雜息不入半絲,地府純靈之氣也不會泄露於外,端得是巧妙之極了。
這座地府,初行也不見得如何廣大,可離了水池之後,隻走了數步,就來至一座極大的地下大廳之中,廳中有數十名藍衫弟子,正在那裏忙忙碌碌。
廳中布有四座巨大的銅爐,皆是高有十丈,原承天的紫金爐與這些銅爐一比,可就纖秀得多了。那器祖所用之物,怎是尋常修士煉器可比?
四座銅爐分置大廳四角,大廳中央,砌有一座玉台,玉台上置有一座銅罩,原承天未曾走近銅罩,就感到一股極純極強的金靈氣從這罩中湧出,看來這便是地府的金靈氣之源了。
陳玄機也不隱瞞,指著銅罩道:“這銅罩之下,便是我陳玄機的身家性命了,此物名叫金靈息壤,可生出無窮金靈氣來,正是仗此寶物,此處方成就純靈之地。”
原承天細辯地府氣息,覺得甚是熟悉,這裏與天靈宗的衝玄洞以及自己的藥園氣息有三四成相似,看來這金靈息壤,也應該是出自天外靈域了。
隻是這金靈息壤的氣息,可比尋常的天外靈域碎片強的太多,二者雖出同源,卻有天地之別。
那天外靈域之中,也不知蘊藏了多少寶物,多少珍禽異獸,實為天下第一洞天福地,隻怕與仙庭相比,亦是不遑多讓了,奈何此界隻存了數萬年,就已是分崩離析,實為天下萬靈的劫數。
大廳四周,另置有數間靜室,陳玄機就引著諸修進入一間靜室,將胡不歸喚到身邊來,笑道:“今日倒要瞧一瞧這無鋒劍靈,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胡不歸依言來到陳玄機麵前,陳玄機也不讓其伸出手來,就將一股靈識探了過去,胡不歸怎知好歹,本能的將體內劍芒一發,向陳玄機襲去。
陳玄機身為羽修大士,怎理會這小小劍芒,手指隨手劃出一道氣盾,就將這劍芒擋住了,不想胡不歸的劍芒怎是尋常劍芒可比,“波”的一聲,劍芒輕易破了氣盾,正中陳玄機的胸口。
原承天雖知胡不歸絕對傷不了一名羽修之士,也不由喝道:“不歸不可無禮。”
胡不歸也是不由自主,聽到師父喝斥,慌道:“師父,徒兒禦控不住。”
陳玄機卻大笑道:“果然是妙極。”就將胸口法袍一展,那裏赫然出現一道印痕,幾乎將這法袍割裂了。
見到此景,步遙行自是駭然,卻早在原承天的意料之中,當初胡不歸在伽蘭禁製之下,仍能輕易格殺天一宗的天璣子,此刻劃傷陳玄機的法袍又有何奇?
陳玄機喜道:“此人天生劍芒,果然是劍靈轉世了,隻是卻不知他是否就是無鋒劍靈。”
原承天道:“我當初也是從一件典故之中,推測出他的來曆,卻也做不得準,不知陳前輩如何測試。”
陳玄機道:“天幸無鋒之劍是先祖打造,無鋒劍圖亦由先祖趁返界之機交於本族,本族代代相傳,絕不外泄,此人是否是無鋒劍靈,隻需尋出劍圖來便知端地。“
說罷手掐法訣,將手指在空中虛劃,空中就出現一道裂縫,此為羽修之士修成的自成界域,藏寶禦敵,妙用無窮。
喚出這自我界域之後,陳玄機將手往這空中的縫隙中一探,就取出一卷畫軸來。
當下關了自我界域,將這畫軸展開,這畫上果然畫著一柄法劍,長約三尺三寸,龍柄蛇刃,形狀古樸之極。此劍雖隻是在畫上,卻仍有一股清寒之氣撲麵而來,讓人凜凜生危,就覺得這法劍隨時都會破圖而出一般。
那圖上劍形之側,又繪有密密麻麻的符文,種種線條,或粗或細,一時哪裏能瞧得明白。
原承天於煉器一事也算頗有成就,自是明白,這圖上符文,都需一一利用巧妙手段,融進這劍器之中,這劍器才會洋洋大成。煉製仙家法劍,可不僅僅是升火用炭,鍛金錘鐵那麼簡單。
胡不歸自進入地府,也就是剛才靈識受襲,才本能生出反應,其間都是渾渾噩噩,可他瞧見了這副畫卷之後,目光忽的露出兩道精光,此刻再去瞧他,哪裏還是個無知少年,分明是英華內斂的大德修士一般。
他瞧定了圖上法劍,神情激動之極,好似離家多年的遊子見到慈母,他口中“荷荷“的發出異響來,想伸手去摸畫卷,卻又不敢,可真要放棄,卻又不舍,種種依戀孺幕之情,讓人鼻頭發酸。
諸修瞧見這般情形,知道此劍圖必與胡不歸有莫大關係,若說他不是無鋒劍靈,那天下隻怕就找不出第二個了。
陳玄機也是激動之極,其祖造就無鋒,在昊天界大大揚名,如今無鋒劍竟可在自己手中重鍛,可不是強宗勝祖之舉?若能重造此劍,縱是立時一死,也是不枉了。
想到激動處,也是淚水橫流,原承天知道陳玄機這種大師的脾氣,又怎能不心生感慨。世間諸人,大多庸庸碌碌,偏有一種人,願以畢生精力,成就一件大事,世間若無這種人,豈不是平淡無奇?
陳玄機定定的瞧著胡不歸,道:“孩兒,你是無鋒劍靈,再無疑問,我欲再造無鋒,成就你我一番大業,你可願意?“
胡不歸目中爍爍生光,沉聲道:“誠所願耳。“
陳玄機不由分說,一掌拍了過來,“撲“的一聲,將胡不歸拍的骨斷筋折,肉身盡碎,一道元魂遁出體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