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龍,伏虎!
南靖左右神威軍扛旗統帥,南靖多年來最為信賴的大武忠魂!
自從上次在南平京截殺安化侍失敗後,這麼多年來二人皆不在南平京,而是一直遊離於各大邊疆長城駐守,神威軍一眾軍馬也許久都未回過家吃頓餃子了。
他們還和以前一樣高大魁梧,還是和以往一樣極度類似,從身高到發飾,就連那兩身鋼鐵澆築般的肌肉都比例一致。
身長九尺,神威凜凜,兩尊怒目金剛!
魚鱗盛世花簇鎧配上狻猊獸首盤橋腰帶,上半身皆赤膊一半不施甲胄,皆鼻直口方沒有雜亂胡須,發飾亦全部歸攏後背無一絲雜亂。
他們的身材碩大如洪荒古猿,安化侍的無支祁秘法變身後,應該和他們的身量相仿。
此刻他們靜靜站在要塞城關之上,遮蔽著身後的日頭,好似兩尊黑壓壓不可撼動的萬鈞巨山!
這便是整個長峰峽防線的靈魂所在,無數還死守在這裏的南靖將士,大多都是當初跟降龍伏虎出生入死多年的擁戴之輩。
隻要降龍伏虎還在,長峰峽的三十萬神威軍就不會後退一步,這是從無數死人堆裏爬出的鐵血軍團,這是用無數鮮血瘡疤換來的鋼鐵意誌。
經過了這麼多年,二人都已經蒼老不少,臉上出現了不少褶皺,粗壯厚實的臂膀上也布滿了刀劈斧砍的疤痕。
“降龍,對方這次增兵超出了我們的想象,若是再不向你堂弟求援,恐怕我們根本守不過個把月!”
申屠伏虎說起話來甕聲甕氣,他沒有去看百裏降龍的眼睛,而是跟他繼續目視前方,目視那一望無盡的饕餮聯軍汪洋。
“現在武嵐州的形勢也極為嚴峻,此刻讓堂弟再撤兵馳援長峰峽,恐怕主帥那邊不一定會通融。”
“現在的主帥就是個屁!他就是個屁啊!若是崇山將軍還在,定然會派你堂弟遣箭隊來此,畢竟長峰峽峽穀高深,四周懸崖絕壁多有設伏點,用來做遠距離火力狙殺再好不過了,你得想明白這點!”
申屠伏虎的性子極為爆裂,一點就著呼呼喝喝,吵嚷起來根本不把百裏降龍當做兄長,百裏降龍也不是什麼好脾氣,不過他明白申屠伏虎的心思,當即擺擺手叫來行軍參謀,寫了一道真氣密令傳訊下去。
“虎弟,我且修書一封試試看,眼下最要緊的是抗下接下來這一仗,你我皆有傷在身,看來我們應該早做後事打算了。”
“打算個屁啊!我老虎自打跟了你龍哥起兵,就沒想過最終死在軟枕頭上!管他娘的打得過打不過,隻要俺們還剩一口氣,就沒有一個狗雜碎能越過長峰峽的城關!”
巨大的咆哮宛若虎嘯,百裏降龍聞言麵帶欣慰,不過卻下意識地看了看他身上的傷。
他們已經駐守長峰峽近一年了,這一年間粉碎了無數次西梁有組織的進攻,也遭逢了數百年不遇的巨大損失。
足足六位道宗空境大能底蘊,鮮血迸濺長峰峽要塞,屍體被亂軍踩碎高掛聯軍大帳之外!
道宗正坤山的徐正風、大胤山的胡三斛兩位掌座真人,耗盡最後一口真氣力竭而死,降龍伏虎拚死衝殺搶回屍體,此刻皆已埋葬在茫茫峽嶺青山中屍體腐化。
再算上在北江城外死去的澹台椿,守護太玄山薨逝的周老九,截止到目前,道宗內門九座主峰原掌座僅存五人,九去其四!
而降龍伏虎也不堪重負,能看出他們已經相當疲憊,隻不過眼下根本由不得他們,畢竟國難當頭,忠烈之臣不可退半步!
“我們,死戰到底!”
大風凜冽呼嘯,一道青芒在長峰峽後方大營中一閃即逝。
八日後,青芒穿梭數萬裏之遙,此乃專門負責戰情聯絡的道宗傳訊大能,此刻已經抵達了武嵐州防線!
武嵐州武嵐城內,傳訊大能出現在一座戒備森嚴的箭樓兵營中。
一位麵容英挺的裨將將其好生接應,帶著百裏降龍撰寫的真氣密令一路風風火火,衝進了同樣掛著“百裏”字號將旗的大帳之中!
......
......
花開三朵,各表一頭。
南靖北疆,北江城外,烏雲蓋頂。
自當初澹台夭夭勸說澹台洪燁同意出兵馳援後,北江城在援兵駐守下又撐了十數日,不過自秦牧雨、北公爵張瀝宗和至高底蘊張婉容的死亡噩耗相繼傳回北戎,北戎方麵徹底暴怒。
源源不斷的大軍從武嵐州防線抽調回北江城外,一鼓作氣直接攻陷了北江城,跨過了北境的天地鴻靈壁。
北江城徹底告破!
東北聯軍六十萬集結完畢,浩浩蕩蕩遮天蔽日侵吞四野,一路上生靈塗炭見人就殺,造下了無數血債無數冤孽,並於三日後奔襲數十裏來至巨鹿郡防線!
至此,巨鹿郡徹底陷入瀕死危局。
巨鹿郡一共有三大城防關隘,呈倒垂壺口狀三角分布,喪失理智的東北聯軍帶著滿腔仇恨,一路攻城拔寨連下兩道大關,最終在第五日的黃昏兵臨最後一道關隘——巨鹿郡巨靈城下!
此刻,巨靈城外喊殺震天。
無數攀城勾爪飛舞縱橫遮蔽天幕,無數登城雲梯驟密如甲胄鱗鎧,雙方藏境修士飛天遁地劍鋒呼嘯,各種儒家符籙與道宗陣法上下轟鳴!
巨大的攻城弩炮火力全開,堅固厚實的巨靈城牆體爆碎連環,雙方空境大能穿梭其間不斷進出域界,不同位麵都在發生慘烈至極的生死搏殺。
戰!
血戰!
不管是手持長槍的尋常兵士,還是身披重鎧的墨銀遁甲,亦或是真氣澎湃的神通修士,在這一刻全部都殺紅了眼。
他們互相之間並無深仇大恨,可身邊不斷倒下並肩多日的戰友,原本無仇無怨的氛圍便會被新愁新恨充斥塞滿。
這便是戰爭的殘酷與無情之處,毫不講理也毫無意義,卻總是讓這方人間不斷增添怨毒與鮮血,讓本就混亂不堪的世道變得更加不安寧。
巨鹿郡的大戰足足持續了十六個時辰。
在這十六個時辰中,雙方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手,無論是炮火還是真氣,沒有停止過一分一毫的轟炸!
無數屍體被炸碎消融,可即便如此還是在巨靈城外堆屍如山。
屍體密密麻麻鋪陳在巨靈城下,摻和著巨大的碎裂石塊層層疊疊,血水彙成江河緩緩從中流淌,衝天的刺鼻血氣濃鬱到染紅了天幕,將巨靈城的黃昏徹底化成一片修羅地獄!
又過了一日,當所有攻城弩炮全部打光炮火,所有攀城勾爪全部崩裂卷刃,所有攻城雲梯全部被碾碎劈斷,東北聯軍總算決定暫時熄火撤軍。
這也完全是沒辦法的事情,經過了十六個時辰的血腥鏖戰,巨靈城外已經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雙方都需要時間來挑揀清理屍身,各種裝備資源也需要時間來重新補充恢複。
僅從表麵上看,巨靈城算是成功抵禦住了此次攻襲,不過明白人心裏都清楚,這僅僅隻是下次攻襲的開始。
三個月前被調派到巨鹿的吳安全,就是其中一個明白人。
目前九大掌座接連凋敝,吳安全一手振興太玄山,在這舊人離世青黃不接的世道,已經一步步成為受人信賴尊崇的新一代道宗領袖之一。
他的性情與之前相比完全不同了,自從安化侍離開後,他再也沒叫過一聲“親愛的師弟”,自從接掌了侍奉太玄山中道宗至高底蘊的任務後,他也不再將安全第一這四個字掛在嘴邊。
熟悉吳安全的巨靈城守將們都理解他,這其中也包含此次巨靈城的披掛主帥李逍遙。
作為逍遙山的現任掌座,李逍遙能安穩活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隻不過他的麵色已經滿是潦草,胡子拉碴道簪蓬亂,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逍遙氣度。
東北聯軍撤退當天夜裏,巨靈城總算迎來了一個還算靜謐的夜晚,雖說依舊有濃到化不開的血氣縈繞,但好在是不再有新的鮮血噴湧滋生。
吳安全和李逍遙都沒有休息。
二人佇立城頭,遙望遠方。
“果然戰爭會改變很多事情,也會徹徹底底改變一個人。”
“逍遙真人何出此言?”
吳安全瞥了一眼李逍遙。
“有感而發罷了,以往的你寄情田園,而我寄情山水,現如今你離開了藥園,我離開了我心心念念的逍遙山,這並非是你我想過的日子。”
“前輩看開便好,早在三千琉璃大道舉辦之際,我師弟鬧出那般多幺蛾子,那時候你的逍遙山就已經被毀了,是你太過念舊,才會太難割舍。”
“胡扯,我明明是太懶,戰爭太麻煩了,而我很嫌麻煩。”
二人相視一笑,笑容裏都滿是落寞。
吳安全很明顯又想到了安化侍,而李逍遙則想起了遠在道宗內門的娘子,那位叫做趙靈兒的風韻嬌娘。
“剛剛被前輩你這麼一問,我忽然間想起來,有一個家夥貌似也變了不少。”
“你是想說無極吧?”
“嗯,他變得沒像以前那麼討厭了。”
“這是自然,家國大義麵前,任何你看不慣的家夥,與對麵的禽獸比起來都好太多了。”
“是啊,這世道,一點也不安全。”
吳安全抿嘴笑笑,忽見一道機械紙鳶緩緩從黑夜中破雲而出,歪歪斜斜地朝巨靈城上飛來。
他伸出一隻手,靜靜將那紙鳶接在手心上,下一刻心事重重的眉眼便更加緊皺。
“是他嗎?”
李逍遙也注意到了紙鳶,一時間言有所指,麵色凜然卻沒有點破。
吳安全凝重地點了點頭,不過卻沒露出以往的怯懦神色。
“該來的總會來,我也很期待和他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