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這是安化侍目前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安化侍自問不是什麼英雄俠義之人,他很狹義而從不俠義,因此他一直都隻在乎自己該在乎的人和事。
藍阡夙與澹台夭夭,這是他至今無法割舍也無法做出選擇的紅顏知己。
每一位於他有恩的師父,都是他珍而重之終生不忘的戴德之人。
長魚寧這種古靈精怪的徒弟,也是他最新獲得不可缺少的必要羈絆。
至於他的兄弟,安化侍向來能用一隻手數的清楚。
陸潛,姬有命,吳安全,八步趕蟬。
在這裏麵,最令安化侍難以割舍的便是陸潛。
從情分上,他是自己最珍重的師尊陸某人的親兒子。
從情義上,他是安化侍孑然獨行後第一個和其誌趣相投的知己之輩。
安化侍從來沒想象過會有這麼一天,他不覺得人世間的生老病死能跟他扯上關係,最起碼不會在短時間內跟他扯上關係。
畢竟他們全都是修士,安化侍希望自己一人得道,然後帶著兄弟一起雞犬升天,誰成想眼下不得不麵對陰陽兩隔的局麵,這讓安化侍根本無法用自我疏導來獲得解脫。
安化侍也根本就不想想開,畢竟這根本就不是一件能看開的事情。
和他所背負的舒家血案一樣,在他七十九歲陽壽的觀念裏,血債必須也僅僅隻有鮮血才能去報償!
從前一樣,今後也是一樣!
“既然回到了南靖,那我這次便不打算繼續等下去了,葉崇山,等我解決完此間事,我會直接奔赴前線去斬你頭顱!”
安化侍此刻雙眼冒火,極度的哀傷憤恨完全充斥滿他的後腦神宮。
之前他在鬼道老山中還能把控情緒,可眼下一回到南靖就難免會睹物思人。
一念及此,安化侍默默從背後抽刀!
漆黑且巨大的鬼徹瞬間化形成鬼眼狂刀,巨大的刀身足足有三十尺長,轟的一聲落在地上重若萬鈞,一瞬間便將大地砸出一道黑色溝壑。
“老夥計,這城池裏有一群不要臉的狗東西,殺了咱的弟兄還腆著臉在裏麵沒羞沒臊,今日就算你不愛喝其他人的血,我也得讓你喝到吐!”
一語言罷,安化侍殺戮氣勢全開!
“轟——”
五種屬性真氣在他體內全部洞開,此時此刻的安化侍沒有絲毫遮掩避諱,徹徹底底將他過往七十九年所獲修行成果盡數展示,將他能發揮出的最強底蘊實力盡皆展漏無疑!
萬花筒大宗師中期的實力完全撐開,諸多大氣運加身的安化侍此刻神威蓋世。
熔爐金焰從頭到腳將他完全澆灌,將他本就高大魁梧的九尺身軀襯托得堪比神魔般偉岸。
諸多世間罕見的不同流派古經在其體內瘋狂運轉,藏海魔紋和蛇魔陰胎交相輝映,道宗源爐和太古熔爐琴瑟和鳴,古仙之血精粹在完全覺醒的太古神體中遊走沸騰,太陰蛇眸綻放出兩道衝天毫光直戳十裏之外。
眸光穿透北江城!
方圓三十裏地域在瞬間被安化侍的神威所籠蓋,花草樹木到鳥獸蟲魚盡皆臣服拜首,所有生靈由心而發產生一股難以言喻的惶恐震懾。
北江城內瞬間飛出三十八道身影,正是駐守在此城中的三十八位修行者。
城池內駐紮的十萬大軍此刻也徹底大亂,慌張中井然有序凝神戒備,各種連弩重炮在城牆上火速架好,劍胄王騎和墨銀遁甲軍整齊列陣打開城關,轟隆隆在城外布下了一道又一道防禦陣線!
一切,僅僅是因為十裏外有個人。
一個,令十萬大軍完全惹不起的人!
“究竟是誰?”
“好強大,來者根本不避諱自己的實力底蘊,如此濃烈的殺意毫不掩飾,這下子可怎麼辦才好!”
“這......簡直堪比秦牧雨和張北魚大人,難不成說南靖王朝故意給我們留了後手?”
“不可纓鋒,速速發密信傳告北戎東陳,北江城戰事告急,也趕緊派人前往巨鹿稟告宋樓主,北江城即將遭逢大變!”
三十八位修士此刻皆慌了神,畢竟安化侍此刻展露出來的氣勢實在太過恐怖,雖相隔十裏卻已經令人汗毛直豎渾身炸起!
“他開始走了!”
三十八位修士中有三位大宗師,此刻其中一位紅袍宗師大喝一聲。
的確,十裏外的安化侍抬腳邁步,開始拖著漆黑且巨大的鬼徹刀朝前行走。
不是禦空飛行,也沒有施展夜行書生等任何神行術法,就是像普通人那般一步一步的緩緩行走,每一步都有著萬分悲愴以及令人恐慌的堅韌!
這也是安化侍故意為之,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做什麼也都是晚了,逝者如斯夫不可補救,不管他今日做的再多,到頭來也全部都是徒勞無功之事。
可安化侍還是要做足現在的場麵,因為他要給自己的兄弟祭奠,要用這種贖罪一般的莊重姿態,送陸潛飽受摧殘的肉身亡魂走好最後的黃泉路!
一步。
兩步。
五步。
......
安化侍走得異常莊重與悲傷。
每走一步,他都能回憶起自己和陸潛之間的點點滴滴。
醉千殤上的初次相逢,那句“兄台,我們一見如故”。
自那之後,便是二人數不盡的夜夜爛醉,還有那些十分久遠的快活喜樂。
大道登仙閣上陸潛被權貴欺壓,安化侍替他出頭與他共命,後來發現他是老陸的親兒子,這也是陸潛唯一一次和別人吐露他自己的心聲。
是陸潛帶安化侍走進了那麼多家青樓,也是陸潛讓安化侍明白了去青樓還能片葉不沾身。
是陸潛跟安化侍一樣很喜歡喝屠蘇酒,是陸潛帶著安化侍去找回鳳軒買焦尾龍弦琴。
是陸潛自始至終都撮合他和澹台夭夭,堅定不移的認為安化侍和澹台夭夭就是絕頂良配。
是陸潛讓安化侍覺得這世上有兄弟二字,開始覺得兄弟一詞自有其沉重的重量,也有其它情感都無法取代的特殊溫度......
可眼下,這些全部都不複存在了,隨著陸潛的身亡而全部都化成一地枯骨,進而又化成不著邊際的渣滓虛無,就好似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幹淨利落。
這讓安化侍如何不哀傷!
這讓安化侍如何不憤怒!
“兄弟,對不起我來晚了。”
“陸兄,你遇害的時候我後知後覺,我不是大羅金仙,隻能知道你受難的消息,卻做不到先它一步來救你於水火,我這兄弟做的不稱職,你要怪就隨便怪我,雖說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怪我,畢竟你打不過我,你也不敢。”
“薑前輩已經去找殺害你的罪魁,你放心隻要和你的死有所沾染者,今日有多少我便殺多少,我可不管什麼道義與憐憫,也不管什麼家國與蒼生,我隻知道我兄弟死得委屈,而我不可以讓我兄弟一直委屈!”
“我知道你跟我是一類人,所以你能夠有此受難,定然不是為了什麼狗屁南靖,應該是為了你的長公主吧?你這個癡情的大傻子,不過我也沒什麼資格說你,畢竟在這方麵的勇氣你比我多,我可能還遠不及你。”
“今日,我距離北江城十裏,大概三千丈距離。”
“今日,我安化侍於北江城外拖刀三千丈,化三千丈長淵為你祭奠送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讓所有進駐北江城的甲士全都為你陪葬!”
一口氣全部說完,安化侍不再多言徹底冷下臉龐,右手拖著那把飽飲其自身鮮血嗡鳴不止的棺材大刀,朝前繼續昂首闊步好似死神降臨!
大地根本承受不住鬼徹的熊熊怒火,熔爐金焰包裹著紫黑魔氣縈繞在鬼徹刀身之上,一絲絲無堅不摧的陰陽二氣也在上方肆意流轉。
此刻的鬼徹看起來宛若一柄巨大的殺戮機器,隨著安化侍拖刀行路,背後劃出一道一丈寬的漆黑深淵!
陰陽二氣和紫黑魔氣皆帶有極強的腐蝕性,大地被鬼徹劃過燙過後迅速消化溶解,泥土快速糜爛朝下塌陷,而安化侍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要在北江城外劃出這濃墨重彩的一筆,讓世人全部都記住這一天!
“那是誰......那是什麼?”
此時此刻,東北聯軍方麵的三大宗師正懸浮在空。
他們全都望見了那個拖刀之人,望見了他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望見了他快要捅破天際的殺戮欲望。
他遠遠而來,僅僅隻瞥見一瞬,都好似看到了勾魂索命的森羅惡鬼!
大風凜冽吹拂,北江城外的大軍按兵不動。
沒有人敢主動出擊去阻撓這種狀態下的安化侍,所有人都是戰戰兢兢,十萬顆心髒全都砰砰狂跳近乎要躍出胸膛!
恐怖如斯!
就這樣,安化侍一路無阻的來到了北江城門前。
在他身後,正熊熊燃燒的漆黑鬼徹大刀還在不斷怒吼,鬼徹作為與安化侍心意相通的死界重寶,此時此刻也被安化侍的殺戮欲望填滿刀身,從上到下皆嗡鳴不止,充滿著吞噬一切生靈的恐怖欲望!
“咳咳,這位道友,敢問是何方人士,到北江城來作甚?”
一身黑衣的大宗師清清嗓子問了一嘴,隻不過這話說得極為幹澀,很明顯嗓子眼因為過度緊張而有些打結兒。
安化侍聞言毫不答話,畢竟對方根本沒資格讓他答話!
他緩緩將鬼徹移到身前,隨著自己抬起的右臂與肩同高。
“全部,給我將大門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