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會想到,將整個東域兩大王朝攪得雞飛狗跳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在遙遠南疆最光明也最黑暗的地方飽受折磨。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修行世界每天都在發生新的事情,唯有安化侍這裏好似亙古不變。
雖說安化侍每天都在不斷變強,但每到一年期限一至,他迎來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虐待與毒打。
“真氣轉化比上一年好了不少,但還是不夠看。”
“學會使用瀚海祭師秘法但嫻熟度太低,完全不行。”
“如果你不懂什麼是大馭魂術就別用了,你不嫌丟人度陰童子嫌棄。”
“舒家先祖的刀招什麼時候這麼菜了?”
“你連真正的厲鬼都沒見過,就妄圖用鬼道來接招,可不可笑?”
......
......
諸如此類的嘲諷每年都在繼續,安化侍從一開始的憤怒不甘到逐漸麻木,再到後來變得愈發平靜,已經逐漸開始習慣這種徹頭徹尾的打壓了。
大宗主幾乎將安化侍的氣焰全部磨平,每次都用極為短促有力的言語將安化侍定性,同時僅僅使用一招將安化侍打到近乎半死。
小時候懼怕鞭笞的夢魘再次籠蓋安化侍,安化侍已經對每年注定到來的那一天產生了畏懼心理,能讓飽經血腥折磨的他再次感受惶恐,足以得見大宗主的手段有多麼狠辣無情。
就這樣,十六年在無數血腥與折磨中緩緩度過。
“砰——”
還是暗無天日的玄厄光明壇,還是熟悉的冷言冷語,還是絲毫不多的一招製敵。
大宗主拂袖而去,留下被打散架子的安化侍,像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劇烈喘息。
這次他受的傷比之前每一次都重,不過此刻安化侍的心中卻比以往興奮不少。
就在剛剛,他雖然未成功抵禦大宗主的一招,卻比之前足足多撐了十三次呼吸,這可是十六年來從未有過的最好成績。
安化侍也逐漸感覺到,每一年大宗主的招式都會做出相應改變,其攻殺的繁複與威力程度也在不斷提高,這也讓安化侍的心情變好不少,因為這僅僅隻代表著一個事實,那便是他變得越來越強大了!
足足在地上趴了三天,安化侍才徹底實現了渾身傷勢自愈,他掙紮著撐起身子,隨即又踉蹌著走回到玄厄光明壇中央盤坐。
“呼,真他娘的慘。”
安化侍拍開雲戒召出一壇屠蘇酒。
這酒本來就沒多少,他平日裏根本不舍得隨便喝,之所以今天如此豪爽地拿出一壇,那是因為今年對他來說頗有意義。
“知天命了啊,嘿嘿。”
正如安化侍所說這般,雖說他並不記得自己的生辰,但今年的確是他五十載陽壽沒錯。
若是換做凡夫俗子,此刻估計早已垂垂老矣白發鬢生,亦或是可能陪伴子孫其樂融融,可此時的安化侍卻依舊是少年模樣,由於修為境界越來越強橫的緣故,反倒比少年時期更顯俊朗英挺。
他的心態也依舊沒有絲毫老邁,畢竟修行者眼中的人生長河綿延無盡,對於擁有千年壽元的安化侍來說,五十年彈指一揮間,不過是剛剛度過青蔥,真正的枝繁葉茂還在遠方默默等候。
今日安化侍稍稍偷了懶,他望著暗室門口的紫色結界,將他當做南淮城中秋時節的圓月靜靜凝視,內心裏也閃爍出無盡的悵惘與情結。
“爺爺,等我順利突破凡人四境那一日,我便一人一刀踏碎葉家大門,舒家男女老幼和八千英魂都不會白死,我說話算話。”
言罷,飲一口酒。
他又想到了那些遠在天邊的舊人。
也不曉得陸潛有沒有成功追上長公主,吳安全有沒有成為優秀的大遁甲師。
也不曉得老秦的殺生界裏多了多少作品,小桑有沒有又鬧出一堆令人頭大的幺蛾子。
也不曉得張守愚長大成人後會是什麼模樣,也不曉得張北魚和化妖的葉苓茯各自又有了何等境遇。
當然,他還想到了那抹火紅的身影,想到了天機拂塵蒐,想到了他送焦尾龍弦琴的藍衣姑娘。
好多好多。
好多好多。
直到喝完最後一口酒,安化侍才漸漸結束這種黯然神傷。
他不曉得這種不知日月輪轉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不過他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默默強大的感覺。
就這樣,安化侍再次開始運功,霎時間整座暗室變得比太陽還璀璨耀眼。
一股股極其濃烈恐怖的威壓在暗室中升騰,紫色結界在如此威勢中漣漪不止,伴隨著無數神通術法的轟鳴像鯰魚一般波瀾湧動。
而與此同時,外界的紅塵大世,每個人也都在各自的軌道上浪蕩浮生。
南靖王朝,道宗內門世界。
自從三千琉璃大道因太極誅魔大陣再次被炸毀之後,道宗選擇一度關閉內門,於近幾年才恢複開門收徒。
隻不過眼下的道宗早已不複往已,表麵上看去依舊是南靖第一大派,但暗地裏潛藏的風起雲湧,也唯有道宗高層能夠知曉內情。
南靖曆一七九年四月初三,距離安化侍閉關十七年後的初春時節。
一隊內門弟子浩浩蕩蕩的走出大道登仙閣,排成九列禦劍騰空朝北方急速飛去。
九支隊伍很明顯來自於內門九大峰座,各自穿著著形態各異的主峰道袍,乍一出現便引得南平京大街小巷一陣雀躍歡呼。
雖說南平京的百姓已經見慣了這些神仙人物,不過令他們引以為傲的道宗內門眾如此排場出行還是少見的,因此紛紛將腦袋揚起想要瞧個新鮮。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有些事情百姓們瞧不出來,但遊曆在南平京的其他修士卻瞧得清楚。
“王兄,這道宗已經十幾年沒這麼興師動眾了吧?”
“那可不,十七年前接連出了那麼多大事,估計現在都還沒緩過來呢!”
“這次他們往北方去,難不成是要去我們北戎劍宗?”
“咦,老吳你少說話,這裏人多眼雜,不該說的千萬別亂說,當心招惹口舌之災!”
太玄禦街上回鳳軒中的三位修士正在熱切討論。
“我說李道友,我記得道宗內門向來都隻有八座主峰出彩,那太玄山一直都人丁稀薄不成氣候,咋剛剛我還瞧見了一隊太玄弟子飛出,難道說我老吳眼花了?”
“你瞧的沒錯,那就是太玄弟子,隻不過你眼睛沒問題腦子卻不好使,太玄山早就今非昔比了,這事你都不知道?”
吳修士聞言吃了一驚。
“啥時候的事兒?”
“你還真是孤陋寡聞呐,太玄山最近幾年已經徹底崛起,現在門下弟子雖說不多,但也在內門世界打出一番名頭了!”
李姓修士身著一身玄青道袍,很明顯正是道宗弟子。
“李道友,這話又從何說起?”
“咳,還不是因為太玄出了一位厲害的掌座嘛,我雖說僅僅是不入流的外門弟子,卻也無數次聽說了安全真人的大名望,隻不過這位安全真人向來低調,更細節的東西你們就別問了,老李我也不知道,畢竟我連內門門檻都沒踏進去過!”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推杯換盞借著酒勁兒聊得甚歡,像這樣的局在南平京中比比皆是,皆因為此次道宗大舉出行而熱絡起來。
三日後,禦劍飛行的道宗大隊晝夜不停,已經來到了北戎與南靖的交界地帶。
“葉無極師兄,前方便是界山了,不如暫且停下修整一番,師弟師妹們也都累了。”
一聲清亮的嗓音劃過高空,一眾弟子聞言全部都立刻淩空遁形,很明顯說話之人在宗門裏人緣極好。
此次九支隊伍的率隊之人正是葉無極,這位在三千琉璃大道上被安化侍無情挫敗的高傲之輩,此時早已接替葉苓茯的地位成了龍虎山首座弟子。
葉無極還是跟以前一樣絲毫未變,依舊是麵如冠玉衣著華美,手中的斜月三星道劍還是跟以前一樣纖塵不染熠熠生輝。
之前他在逍遙山上被安化侍一拳打到殘廢,眼下竟生龍活虎沒有喪失修為,反倒有更進一步的精進意味,能看出這些年來果然又有一些新的機緣獲取。
聽聞此話的葉無極微微一笑,轉身示意眾人全部停下,隨即朝清涼山方向飛出的紅衣女子展顏一笑。
“夭夭師妹,怎麼忽然想著在此歇息,咱們越過界山到了北戎十裏鎮,那裏可有你愛吃的焦炸丸子呢。”
來者正是澹台夭夭,此時的澹台夭夭依舊清純靈動,隻不過舉止儀態已經少了十七年前的古靈精怪,多了幾分不知緣由的得體沉穩。
她來到葉無極身邊緩緩搖頭,葉無極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能看出這十七年間改變了不少事情,原本勢同水火關係不好的兩座主峰變得異常融洽,葉無極和澹台夭夭的關係也變得稍稍有些不同。
澹台夭夭盯著葉無極的手掌,眼底稍稍閃過一抹芥蒂,不過還是沒有躲閃任其施為。
“無極師兄,我忽然想起有些私事要辦,等我辦完了事情咱們再出發去十裏鎮也不遲的。”
“行吧,誰叫你是大師姐呢,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都依你,真的是越來越有椿掌座的小派頭了哈哈。”
能看出葉無極的心情大好,他的眼神裏滿是柔情,也很識趣的沒有過問太多,隻不過其微微抿起的嘴角還是暴露其心中嘀咕,當然這些他都沒有當麵去表現出來。
澹台夭夭朝他道了聲謝,隨即便轉身朝清涼山方向朗聲輕呼。
“陸潛,組織大家沿邊境下落,目標地點南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