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軟硬不吃

“新進這批生絲已經售空了?”東方陵暗道的確比想象中快了許多。承德點點頭,並將生絲出入賬目遞至東方陵桌前,緩緩道:“萬峰被放出來了,劉師爺說是上麵有人幹預。”東方陵擰眉,“上麵?”

“聽說是長安那邊。”承德小心地揣測著,朝廷那麼多官員,能幹預到刑部的少之又少。東方陵臉色沉下些許,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安然那邊怎樣了?”承德臉色緩和些許,“杭州的販鹽權已握在我們手中。”

“那現在便開始準備調運罷,讓元寶把握好時機,絲綢跟鹽這兩件事趕在一起,給海蛟幫一個重擊。”東方陵臉上浮出一絲悅色,自曾寶走後,承德已許久沒見東方陵笑了。承德打點好給元寶送信的手下,正要去妙仙樓之時,東方陵從穿過前廳,快步走來。

“公子,你怎出來了?”承德麵樓詫色,東方陵行至門口,才道:“你方才忘了說,渾天教近些日有什麼動作?”

承德這才想起此事,忙道:“陸護法這些日好像在調查些什麼,身邊來來往往均是眼生的江湖客。鄭舵主那邊跟海蛟幫摩擦不斷,單是妙仙樓附近便起了十餘次小衝突,規模不大,齊總捕並未察覺。”

東方陵點點頭,道:“陸離八成是在查安然底細,任他去查。我問的是他最近在做什麼?”這個他,便是莫淩恒。承德硬著頭皮道:“什麼也沒做。”

“什麼都沒做?”東方陵難掩驚異,向承德確認道。承德點點頭,“據鄭舵主所說,他這些日的確什麼都沒做,在屋裏一待就是一整天。”東方陵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妙仙樓罷。”

安然掀開窗格,朝下一望,齊逾明竟是接連幾日沒來妙仙樓了。轉念一想,怕是新鮮勁過了,便不再徒勞折騰。安然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破天荒地打開抽屜,裏麵除去光屁股小人,還有一柄木梳。

齊逾明的手藝不知從何處學得,雕工不俗,甚是精巧,材料取得是上好的小葉紫檀。若不是看在這材料極為罕見,安然早就扔了,並非刻意收著。幾天不見齊逾明在外麵蹲著,安然心情大好,破天荒地準備出門透透氣。

合上抽屜,桌邊擺著一方錦盒。水墨在安然搬去妙仙樓之時刻意添在行李裏,安然直至今日才想起,揭開銅鎖,竟是一柄素色玉簪。翠柄粉蓮,乍一看卻是女子飾物,鬼使神差般,安然重紮發束,竟給戴上了。

安然一出門,難免遭人側目。也不知怎地,腳步不知不覺便到了巡捕房門口。安然眉頭一擰,正要轉身之際,一道碩長身影從巡捕房中走出,衣著樸素,腰間懸著一柄頗不起眼的古刀。

齊逾明緊隨陸離而出,二人於巡捕房前站定,寒暄道別。安然下意識地身子一閃,縮進牆後,遮住身形,細耳聆聽,卻都是些不打緊的客套話。

陸離一走,齊逾明便把視線落到牆根後,稍作停頓隨即收回視線,朝二雷吩咐道:“近些日夜裏巡邏加派人手,各個城門出入盯緊了,一旦發現可疑人物,立刻通知我。”

安然顧不得旁的,他唯一可以出入的地方除了妙仙樓便是碼頭。大庭廣眾之下,渾天教再怎麼厲害也不能在街上動手,海蛟幫的跟蹤防不勝防。安然到了碼頭,將今日所見陸離與齊逾明私下會麵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元寶。

安然在碼頭待到入夜,才若無其事地回到妙仙樓。還未至門口,安然腳步猛地一頓,站在妙仙樓門口的齊逾明轉過頭,淩厲肅殺的視線落到安然身上,繼而快步走來,一把鉗住安然肩膀,一貫沉穩的臉上閃過一絲焦躁慌亂,漆黑的眸子定在安然臉上,“你去哪了?!”

安然眼中閃過一絲詫色,齊逾明卻並未鬆手,而是幾乎扭著安然的肩頭,把人拽進了妙仙樓。承德已從櫃台後出來,兩手按在輪椅軲轆上,兩隻眼緊緊盯在扭扯的二人身上。

安然臉色鐵青,緊抿著嘴唇,一手抓在齊逾明鉗在自己肩膀的手腕上,暗自較勁。齊逾明始終沉默,粗糙的視線刮過安然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落到安然的發束上,猛地一頓。

齊逾明鬆開了抓在安然肩頭的手,下一刻便落到了安然頭上,不容拒絕地抽出玉簪。安然還未來得及反應,玉簪已經被齊逾明收到懷裏。齊逾明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抽過長凳,在大堂中坐下了,朝承德道:“時候不早了,您老回去歇著吧。”

承德紋絲不動,卻不曾想自己屁股下麵還坐著輪椅,直接被齊逾明推出去了。兩扇門嘭地一關,利落落鎖。諾大的妙仙樓就剩下這二人,齊逾明步步逼近,安然不住後撤,直被逼上台階。

安然渾身肌肉緊繃,蓄勢待發,可齊逾明卻突然停了,隨手抽過一張長凳,橫在樓梯口坐了下來,寬闊強健的脊背對著安然,甭出一道流暢剛硬的線條,“早點睡。”安然盯了齊逾明半晌,攀上樓梯。

齊逾明眼看著三樓那兩扇門死死合上,手掌按在刀鞘,雕塑一般穩穩坐於大堂正中,洞悉一切異動。

入夜杭州府巡查兵力增了兩倍,消息生生憋在元寶那裏,若想繞過渾天教跟齊逾明遞到東方陵耳裏,幾乎不可能。正當元寶愁眉不展之時,東方陵竟先送來了消息。

水墨披著鬥篷趁夜拜訪,元寶朝門外張望了一眼,街口空蕩,水墨低聲道:“沒有渾天教的人。”元寶這才點點頭,拉開門將水墨放了進去。元寶合緊門,水墨轉過身將袖中一封書信遞於元寶,道:“公子讓我來告訴你,陸離跟齊逾明合議之事,你不必插手。”

元寶難掩驚詫,沉吟半晌才道:“既是有意為之,為何要瞞著安公子?”水墨搖搖頭,“我也不知,公子還讓你把這消息泄露給莫公子。”元寶跟水墨皆是一頭霧水,可也別無他法,隻得遵從。

安然一夜輾轉難眠,直至晨光熹微,推門而出,齊逾明仍是昨夜那個姿勢,一動未動。齊逾明聽聞聲響,轉過頭看了安然一眼,站起身。安然擰著眉,手一揚,一個硬物正中齊逾明額頭,磕出一道血淤。

安然沒想到齊逾明竟沒躲,齊逾明伸手接住,抓起一看,竟是那個小木人。小木人被安然燒得渾身漆黑,已看不出本來模樣。齊逾明嘴角一咧,“還我作甚?”安然冷著臉不答話。齊逾明又道:“給我回去意淫麼?”

安然怒目圓瞪,死死盯著齊逾明,恨得牙癢癢,快步走到齊逾明麵前,伸出手,“給我。”齊逾明抓著小木人的手直直抬高,繼續逗弄道:“不給。”安然較齊逾明矮了些許,翹腳伸手去勾,足下一個踉蹌,被齊逾明一手勾著帶到懷裏,摟得死死的。

安然發覺上當之時已動彈不得,一張臉神色愈冷,齊逾明仍是一副平淡的模樣,漆黑雙眸鎖在安然身上,卻無一絲調笑之意。

齊逾明突然鬆手,沉聲道:“別在樓梯上鬧。”言罷便將小木人朝安然手裏一塞,扭頭朝著後廚去了。安然暗道究竟是誰鬧,一看手裏那沒羞沒臊的小木人,臉還是騰地臊得通紅。齊逾明若是個娘娘腔也就算了,偏偏是這樣一個人,怎就偏能做出這些事。

不消片刻,一股熟悉的香味飄至大堂,安然腳步不由自主地朝後廚走,靠在門邊看著齊逾明八尺巍峨粗獷的身形在狹小的廚房忙活。安然挑眉,沒來由地說了句,“你怎地就喜歡男人?”

任憑那張臉如何冷淡,刻在骨子裏那股子英氣之中濃濃的風情如何也揮散不去。隻要稍有鬆懈,致命的誘惑力從渾身上下每一個汗毛眼兒勃發,刺激得齊逾明兩眼眯起,專注地盯著安然不經意泄出的每一絲生動情緒。

安然見齊逾明不說話,又放開了些,跟齊逾明打著商量般,“我不喜歡男人,可我欣賞你這個人,我們可以做朋友。”齊逾明默聲端出雞蛋羹,粗糙的手掌貼著滾燙的碗碟,拿著勺子舀了一勺細致地吹了吹,遞到安然嘴邊,剛毅的嘴唇冷冷吐出生硬地兩個字,“不做。”\\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