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痛入骨髓

莫淩恒還沒到東方陵門口,遠遠便看到一個青年仆從抱著曾寶從東方陵屋裏出來,曾寶一路哭鬧掙紮不止。曾寶看到莫淩恒,哭得更凶了。莫淩恒走上前問那仆從道:“怎麼回事?”曾寶也不鬧了,從仆從身上一躍而下,一頭紮到莫淩恒懷裏,死死揪著莫淩恒衣襟不撒手。

仆從垂著頭恭敬道:“公子讓我把孩子帶出來透透氣。”莫淩恒手掌揉了揉曾寶細軟的頭發,一把將其抱起,直對著那張哭得可憐巴巴的小臉,柔聲哄道:“為什麼哭?”曾寶吸吸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堅強地忍住不哭了。

旁邊的門從裏拉開,東方陵那張憔悴而疲憊的臉露在莫淩恒麵前。東方陵看都沒看莫淩恒一眼,從他懷裏接過孩子,又朝仆從吩咐道:“算了,就讓她留這吧。”東方陵徑自抱著曾寶正要進門,曾寶突然開口:“我不哭了,我要出去玩。”小手抹了抹眼淚,從東方陵懷裏跳了下來。

曾寶還是讓仆從帶走了,莫淩恒至始至終死死盯著東方陵,可東方陵壓根就沒正眼瞧他一眼。東方陵目送曾寶的小身子消失在廊尾,轉身回去,嘭地一聲甩上門。莫淩恒鼻子碰上一扇緊閉的門,嘴唇緊抿,二話不說一腳踹開。

折頁斷裂,門板躺在地上,東方陵一動不動,背對著莫淩恒躺著,雖乏極了卻沒有一絲困意,睜著一雙眼如被捅了兩刀,眼底一片猩紅。莫淩恒走上前一把拽過東方陵,拎著東方陵裏衣領子厲聲質問道:“昨晚你做什麼了?!”

東方陵自始至終神情冷漠,平淡道:“你走吧。”莫淩恒兩手一僵,一臉難以置信。莫淩恒還未開口,東方陵如一頭被逼至絕境的困獸,猛然露出獠牙,把莫淩恒扯拽到床上,結實強健的軀體嚴絲合縫地死死壓製其上。

莫淩恒瞳孔收縮,東方陵透著寒氣的吐息吹在耳側,凍得莫淩恒如墜冰窟,透體冰寒。“你再不走,我就在這操你。”莫淩恒微怔,剛想要推開東方陵,身上重壓頓解,東方陵人已走到桌邊,指尖在玉杯柔潤邊緣滑動,冷厲的視線落到莫淩恒身上:“你不喜歡男人,我不強求。你走罷,別再讓我看到你。”

莫淩恒風一般走了,沒有一絲遲疑。莫淩恒停下腳步,卻不知到了何地,周遭林海靜謐。東方陵對他不起那個心思,莫淩恒本該心滿意足,高興才對。莫淩恒一拳打在鄰近的一顆樹上,繼而一拳一拳狠狠砸了上去。

粗糙樹皮上留下一塊血肉猙獰的痕跡,骨節皮肉翻出,露出白骨森森光澤。莫淩恒不知疲累,眼眶猩紅,喉頭撕裂般地顫動。可卻如何也掩飾不了源於心底的痛苦,痛入心,深入骨。

莫淩恒兩手鮮血淋漓,飽受摧殘的參天巨木之上不殘一片餘葉,足有兩尺粗的根基發出一陣撕裂的脆響,從中劈啪斷裂,硬生生被莫淩恒的拳頭給揍劈了。

承德跨過東方陵臥房門檻,回頭看了一眼崩斷的折頁,道:“我馬上安排人來修。”東方陵搖頭道:“不用了,就勢打聽下近日上城有沒有院子出售,我要買所新宅。”承德怔在原地,道:“公子要不要先歇息下,您臉色不太好,可有哪不舒服,用不用差人去找郎中看看?”

東方陵搖頭,“不必了,安然走了麼?”承德垂眸道:“今早已到妙仙樓了。”“叫他七日內務必搞定杭州府鹽使司,事先打點的那些銀兩可不是白送的。”承德點頭應了。東方陵又道:“萬峰不在這些天,海蛟幫有什麼動靜?”

“公子料事如神,海蛟幫副幫掌事,大批收購我們手中壓下的生絲,庫裏還剩不到一成。”承德暗自驚歎。東方陵指尖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臉上浮出一絲悅色道:“這些還不夠,繼續壓低絲價,把庫填滿,同時安排買家,去海蛟幫的絲坊下訂單。”

“公子……再這樣下去,空搭進去的錢恐怕……”承德躊躇,東方陵堅定的眼神安撫了承德的擔憂“按我說的做。”承德重重點頭,二人不過相識月餘,承德卻對東方陵所言深信不疑。

安然支開窗格,透過縫隙瞳孔猛地皺縮,直直對上齊逾明那雙剛毅淩厲的眸子。齊逾明站在妙仙樓對街,寬闊胸膛繃出一道堅硬的線條,手掌貼在金花跨刀上,一身規矩板正的巡捕衣著,光是在那一站,周圍路過之人都被其冷硬肅殺的氣質逼退了三分。

齊逾明往常極少出門,都是在巡捕房辦公,今兒專門在妙仙樓門口蹲守,為的什麼,沒人比安然心裏更清楚了。

齊逾明在那站著倒是無妨,安然人在三樓,窗戶一關,齊逾明連安然的衣角都瞥不到。齊逾明眼珠一動不動,身為巡捕不往地上看偷雞摸狗的,反而朝著天上看,能看個啥?幾個熟人路過,看見齊逾明皆上前恭敬地一聲:“齊總捕。”

齊逾明喉嚨裏悶出一個“嗯。”算是回話,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一處。熟人一臉莫名其妙地順著齊逾明視線望過去,扭過頭時,齊逾明人已進了妙仙樓。

安然在三樓悠閑喝茶,妙仙樓中吵鬧之聲徒然壓低,安然清楚地聽到了幾聲嘹亮的“齊總捕。”登時臉色大變。齊逾明要是在外麵也算說得過去,可進了妙仙樓,那不是成心耽誤他生意麼?!

安然雖滿肚子不情願,卻還是抬起了尊貴的屁股,推門出去。齊逾明看見安然,臉上掠過一絲笑。安然在杭州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一露麵,店裏吃喝的人都愣了,怔怔地盯著安然。

安然抿著嘴唇,臉色陰沉,走到齊逾明麵前,低聲道:“你來這做什麼?”齊逾明一言不發,不知從哪變出來個木雕,抓在掌心,遞到安然麵前。安然定睛一看,眼疾手快地收到懷裏,扭頭就走,冷冷地甩下一個字:“滾!”

齊逾明注意到安然耳朵尖都紅了,心底一笑,轉過身昂首闊步地邁出妙仙樓,接著巡街去了。安然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去的,關上門,一張臉臊得通紅,恨恨地把小木雕摔到地上,還不解恨地踩了兩腳,氣急敗壞地罵道:“裝的人模人樣的,變態!流氓!”

小木雕雕得活靈活現,扔哪都不行,一看就是照著安然的模樣雕的,還沒穿衣服,沒羞沒臊的袒露著渾圓挺翹的小屁股,支棱著小雀。安然踩夠了,罵夠了,準備毀屍滅跡,點起蠟燭就朝木雕上燒,可卻怎麼都燒不著,反而把木雕的下半身給熏黑了。

安然正發愁呢,跟小木雕大眼瞪小眼,窗框猛地一聲響。安然嚇得一震,猛地把木雕藏在袖口。莫淩恒從窗口跳進來,正好看到安然一副驚慌的表情,眉頭擰起,卻無心探究,開口便道:“東方陵喜歡什麼?”

莫淩恒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暗罵自己竟淪落到哄個爺們高興的地步。安然臉上表情霎時降溫,莫淩恒兩手鮮血淋漓,順著手指凝聚成血珠劈啪落地。

“你手怎麼弄得?”安然說著就去抓莫淩恒手腕,想要看看傷成什麼樣,卻被莫淩恒閃躲開“你先甭管這個,他都喜歡什麼樣的……爺們……”莫淩恒自己給自己臊了個大紅臉。安然收回手,淡淡道:“不知道。”

莫淩恒無比肯定道:“你肯定知道。”安然直勾勾地盯著莫淩恒,一字一頓道:“我為什麼知道?”“你不也喜歡男人麼?”莫淩恒忽然想到安然好像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事。安然冷聲道:“誰跟你說過我喜歡男人。”

“水墨本是花滿樓留給我的侍妾。”安然聲音毫無波瀾,莫淩恒如遭雷劈,震在當場,嘴唇哆嗦道:“你不是不喜歡別人碰你麼?”“我隻是不喜歡男人碰我。”安然語氣平淡肯定,沒有一絲作假之意。

莫淩恒這才明白了,東方陵為何偏偏不防安然。\\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