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界的花街柳巷裏會有最美的人情風光,一條街連帶著一條橫流而過的河,都被撒上了一層脂粉氣,甜膩,軟糯,連綿。
所以當離清出現在長街的街角時,當紅燈照在他半張臉上時,當嗅到他身上的淡香混合著酒香時,當把他擁入懷中緊抱著時。
這種感受就好比現在做在床榻旁,守著,看著他安靜的側顏。
林詩丘伸手在離清側臉上慢慢劃過,一點一點從眉間,描繪到唇邊,指間想要拂過薄唇。
這麼多年來,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覺得他是不一樣的,那晚依依大婚,離清穿的一身大紅衣裳,把整個人襯得更白了,看著依依同虎族聯姻了,其中愛又有多少,這事越發的告訴了自己得抓緊身邊的人。
“嘶”出神中忽然聽,到床上的人輕吟,離清恍惚眨了眨的睜開雙眼,一睜眼就見麵前坐著一個大美男,雖然不太喜歡他,但也能養養眼。
放在離清唇邊的手趕緊收了回來:“你醒了?”林詩丘剛剛的關懷的樣子消失的一幹二淨,好像怨氣還沒發泄完。
離清挑了挑眉看著他連忙轉變的臉色,宿醉的感覺還沒有走,頭腦仍然有些昏沉,不僅連忙用手撐著頭。
“早叫你不要喝那麼多酒,還非要去那種花街柳巷的地方,下次我不會在帶你回來了。”
“……”離清覺得疑惑,感覺好像怎麼是他把自己打混帶回來的呢?難道是自己記錯了?這麼一想感覺不止頭,連肩頸都有些疼痛了,酸澀不已。
林詩丘一臉嫌棄的看著離清,強硬的扯開離清的手幫他捏肩,看離清一臉享受,手中用力一捏疼得離清臉色都變了,還不忘強調他。
“下次不準去了,來找我,我陪你喝酒。”
“你?”離清偏頭看他,想起他妹妹依依又道:“還是算了”
“我怎麼了!依依已經嫁出去了!這裏又沒有別人。”
這話說的不知道前段時間是誰跟誰打的難分難舍,林詩丘那一掌的威力離清還記得,若不是墨痕,不是墨痕,想到這個名字離清又沉默了。
“你是不是還是在介意當年的事?怪我奪了你少族長的位子?”林詩丘還是問了出來,這個橫在兩人心中的一根刺。
時過境遷,這根刺就算是再鋒利紮人,也變得圓潤柔和,最多不過冒出來膈應你一下,一會就好,離清搖搖頭,自己早就不記恨他了。
“沒有,狐族在我手上能有什麼用,族長也沒啥好玩的,還不如給你。”離清淡淡道。
“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林詩丘喃喃反問,秀氣的鳳眼裏帶著一絲哀痛。
可能是把人看的越重,所以覺得事情越複雜,想的太多就覺得不可能會那麼簡單,林詩丘還是認為離清沒有原諒自己。
愣神中離清已經打折哈欠下了床,這麼多天沒回去了,也不知道石潭裏的金鯉餓瘦了沒有,就他那個傻樣也不會到處找吃食吧,還有小綠,不知道這個丫頭她有沒有變漂亮。
沒走幾步離清手就被人拉住了,一回頭就見林詩丘眼巴巴的問道:“離清你要去哪?”
“回家啊。”
“我送你回去吧?”林詩丘躊躇問著,生怕離清跑了。
“不用。”離清想也沒想直接拒絕,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離清…哥”林詩丘喊道,最後一聲哥微乎其微,兩人還是聽見了。離清果然停下腳步,這個叫法太久遠,遠到了離清感覺有些陌生,有些愕然的恍惚。
太不真切了。
林詩丘見離清停下了腳步,連忙趕了上去跟他平行,隻當自己沒有喊過那句哥,離清也沒有拒絕了,任由他跟著自己。
“你,今日是怎麼了。”走到一半,離清終於忍不住問他。
林詩丘摸了摸離清的頭頂笑著道:“我不會再跟以前那樣對你了。”
“……你”
這一百八十度顛倒的態度,讓離清摸不著頭腦,這寵溺的摸著頭的感覺實著怪異,離清連忙躲開。
多日未歸,小院中的果樹倒是結下了果子,個個透紅鮮豔,百花搖搖欲墜,再一場雨後多半就要謝了,院中石桌上積下了薄薄的一層灰,上麵留著幾粒鳥屎。
“已經到了。”離清說道。
“到了?”林詩丘後知後覺道,真是路太短了,就算垮了大半個狐族,從兩邊走到了北邊,還是短。
“那我進去陪陪你吧。”林詩丘笑著問道。
“你今日不去跟長老議事了?”離清提醒著,離清不提林詩丘都要忘記了,離清昏睡的這段時間自己全陪在床邊了,一次都沒錢議過事!
“那我走了。”林詩丘不情願的磨蹭著,現在的離清比自己矮上一點,伸手就能環抱著他,林詩丘還是沒有伸手這樣做。
“嗯,早些回去吧,看這天色恐怕是要下雨了。”離清答道。
雲壓的有些低了,就懸在山頭上,仿佛要被刺破了,隻怕又是一場雷雨。
果不其然,不出一個時辰大雨將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的潮氣,離清在空中攪動,潮氣凝聚成水珠在手指邊圍繞,一滴,兩滴,逐漸彙聚成一個水球漂浮在離清掌中。
水球漂浮在半空中,順著離清所指的方向飛向了瓷碗中,滾入進去在碗中破開,盛了小半碗。
幾聲哄響,一道雷光,雲傾下一角,雨似珠簾般從其中滾落,連綿不絕的襲向大地。離清坐在門口的台階上閑閑的看著這場大雨,雨落得有些急,不時的從簷角飛入濺落在離清的身前,吹進來了點雨霧。
好像剛回妖界那日也是這麼大的一場雨,阻斷了自己的路途,誤了回來的時辰,之至深夜,碰著了墨痕。
電閃雷鳴,天空翻滾著雷電劈下來,離清瑟縮了一下,自打他爹出事後離清他有點怕雷,蜷縮在了門口。
一道閃電劃過,墨痕看清了門口蜷縮著的人,他努力的伸直身子,雙手環抱著膝蓋,頭靠在門板上凝視著上空。
見過沒心沒肺的離清,見過倔強好強的離清,也見過囉嗦煩人的離清,卻沒見過這樣的他,有點弱小,收去了往日的張牙舞爪,靜靜的靠在那裏,那麼渺小。
清俊的臉上顯現出一絲迷茫,困惑,仰望著天空,好像有雨水掉落在離清臉上,從眼角蜿蜒留下。
隔著水汽,隔著大雨,隔著黑夜,麵前好像站著一個黑衣人,就跟墨痕是一樣的黑衣,一樣的黑發,又或者是一個眼花了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