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祁嚴是腹黑的，否則也坐不了現在的位子。
他並不想把心計用在肖涵身上，但他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半大小子，經過了這些年，有些東西早已深入骨髓，不知不覺間就會滲透出來。
對於這點，他自己也很無奈。
聽完祁嚴的話，肖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對祁嚴，雖然怨了六年恨了六年，總還是了解他的， 一開始的衝動褪去，現在想想，那些個東西也的確不像是他會用的，如果說是蔡景用，倒是可信。
潛意識裏已經信了他的話，該解釋的他也都解釋了，但是看著祁嚴渴盼的眼神，肖涵還是扭過頭去。
有些事他還需要時間想清楚。
“肖涵……”祁嚴叫得急切。
“祁嚴，你先讓我起來。”肖涵掙了掙，“先談正事兒。”
祁嚴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無奈地歎了口氣，鬆開手。
肖涵爬起來整了整衣服上掙紮出來的皺褶，看著祁嚴坐起來，同樣理好衣服，才道:“想聽我說說今天的進展嗎？”
祁嚴站起來坐回書桌後，沉靜了幾秒問道:“還順利嗎？”
“嗯，還不錯。”肖涵定了定神，換上談公事的口吻，“先前咱們猜得沒錯，幾個人打算兩邊撈好處，可惜他們把自己看得太重，在孫家那邊沒撈著，就想來華林撈，不長記性。”
“你怎麼處理的？”消息早在肖涵回來之前就收到了，祁嚴現在隻不過想聽聽他自己怎麼說。
“我意思是，華林不在乎他們，他們要是真心想投靠，就拿出點誠意來，否則就繼續做夾心餅幹吧。”
“嗯，做得很好。”祁嚴一臉讚賞，“這件事你要是願意就繼續跟進，不過……”
“嗯？”肖涵看著他。
“之前我沒跟你說，是怕跟你說多了你做起事來畏首畏尾，但是你已經邁出了第一步，而且處理得很好，有些想法我也想跟你說一說。”祁嚴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地點著，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你說，我聽著。”肖涵異常嚴肅。
“肖涵，你看華林這些年在外人看來風光無限，實則內部動蕩得厲害，外人又虎視眈眈，所謂內憂外患，我的壓力很大。”祁嚴說，“就拿娛樂產業來說，你別看現在S市大部分場子都在我手上，但是說不定哪天，這些場子就飛到了別人嘴邊。”
說到這裏，祁嚴停下了。肖涵不太明白，但他沒問，他知道祁嚴話還沒說完，果然，祁嚴頓了頓後繼續道:“你以為那孫家，一直對那10%的散戶份額虎視眈眈，這次為什麼不趁機收了他們？覬覦了那麼多年的東西，就算付出點代價，也該弄到手吧。”
“為什麼？”肖涵忙問，祁嚴不提，他還真沒往那方麵想，是啊，孫家不是一直想得到這10%嗎，怎麼這次拒絕得那麼幹脆？
“因為他不敢。”
“不敢？”肖涵更迷惑了。要說孫家怕華林祁家，不會，要真怕的話就不會和祁家爭那10%，可如果不是怕祁家，他又在怕什麼？
“S市要變天了。”祁嚴說，“這件事我誰都沒說過，今天就告訴你一個人。”
“什麼？”肖涵聲音顫了顫，有些緊張。
“嗬嗬，”祁嚴看他樣子覺得有趣，不禁笑出聲來，“你別怕，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嗯。”肖涵咽了口唾沫，等他繼續說下去。
祁嚴說:“我最近收到消息，京城有位太子爺要南下來開疆辟土，挑中了我們S市，太子爺有權有錢有勢，還不是一般的權勢，據說他爺爺外公都是當年開國的大將，在戰場上立過功。你想，這麼一位重要人物來了，我們能幹看著不表示表示？”
“可這跟夜總會又有什麼關係？”肖涵問。
“太子爺說了，他來S市，就是看中了S市的娛樂業，”祁嚴說，“如今這S市的娛樂業格局你也看到了，孫家占20%，我們華林占70%，散戶10%，現在太子爺要來了，你說這10%孫家還敢要嗎？”
肖涵明白了，連祁家都要給太子爺麵子，孫家敢要這擺明了已經是太子爺囊中物的10%？
“那孫家前段時間跳蚤似的跟咱們鬥來鬥去，都白鬥了？”
“那時候他們可還沒得到消息呢，他們是真心想得到那10%的，”祁嚴笑著說，“可惜啊，白折騰了那麼久。”
“你還幫他們可惜？”肖涵白了他一眼，“那我們呢？照你這意思，我們也不能要是吧，你怎麼不早說，你就不怕我今天一衝動答應了他們？”
“你不會的，”祁嚴盯著他，“有些事情你會衝動，但是大事上你不會。”
“你就這麼肯定？”肖涵被他盯的不自在，卻移不開眼睛。
“我了解你，”祁嚴聲音輕柔，蠱惑，“我了解你，肖涵。”
肖涵怔住了，隻聽祁嚴又道:“就算你答應了也沒事，其實你要是答應了還正合我意。”
“什麼？”肖涵一愣，不解。
“他太子爺來了，我們要是一味認慫，那以後有些路就不太好走了，不如幹脆給他來個下馬威，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肖涵還是不懂，“那你到底什麼意思啊？是要裝慫還是下馬威？”
“現在還不好說，”祁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再看看那些散戶的態度吧。”
“他們的態度？”肖涵說，“他們還能有什麼態度？孫家消停了，沒人為難他們了，他們也沒必要再投靠誰了，自給自足樂得自由不好嗎？”
“肖涵，你還是太嫩了，”祁嚴笑道，一臉高深莫測，“你以為我和孫家能收到太子爺南下的消息，那幾家就收不到？他們收到消息了還往我們華林靠，什麼意思你想過嗎？”
肖涵有些明白，又不是太明白，老實地搖了搖頭。
“他們也怕呀，”祁嚴說，“他們沒見過太子爺，不了解他的品性和手段，與其將來落到他手裏擔驚受怕，不如現在就投靠我，我現在就是他們的倚仗，懂嗎？”
原來如此，這下肖涵全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那幾個下次哭著喊著要投靠我們，我們就答應？”
祁嚴緩緩點了點頭。
“嗬！”肖涵突然笑出聲，“祁嚴，其實你早就想好了吧，你早就想好要給那太子爺來個下馬威？”
“知我者，肖涵也。”祁嚴的笑容越來越大，同時那笑容裏還帶著一絲冷意，語氣也淩厲起來，“我祁家佇立S市上百年，憑他一個京城來的外鄉人就想兵不血刃動搖我華林的根基？做他的春秋大夢！”
肖涵盯著祁嚴，這樣的祁嚴是肖涵從來沒見過的，陌生，卻充滿了魅力，但肖涵此時還有更擔心的，“那你說的S市要變天是什麼意思？你自己也沒把握是不是？”
祁嚴歎了口氣，“擔心肯定是有的，畢竟我還不了解對方的做事手段，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萬一我低估了那太子爺的本事，那將是翻天覆地。”
肖涵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幾天他自己處理了一些事情後，多多少少能體會到祁嚴承受的壓力，不管和祁嚴以後的感情路會怎麼走，他總還是想幫幫他的，可是他發現，對祁嚴來說，他的能力太有限，這讓他有些挫敗。
“肖涵。”祁嚴突然朝他走過來。
“嗯？”肖涵看著他。
“你看到了，我的身份就是這樣，”他在肖涵麵前站定，緊緊地盯著他，“看著高高在上，實則處處危機，雖然不用出去打打殺殺，卻隨時會送命，包括我身邊的人，都時刻處在危險中。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怕了，我現在就可以送你走，我會讓人安排好你今後的生活，不會再讓你受苦，如果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我拚了命都會護你周全，隻要有我祁嚴一天，就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祁嚴撫上他的臉，“肖涵，告訴我你怎麼想的。”
“我……”肖涵一時語塞，他看著祁嚴的臉，那張臉上早已沒有六年前的青澀和稚嫩，但有那麼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18歲，看到了那個發誓要一輩子保護他的18歲的祁嚴。
肖涵眼眶一熱，眨了眨眼睛將眼淚逼回去，狡黠一笑，說:“按道上的話說，我是你的兄弟，兄弟怎麼當我還是知道的。”
兄弟？祁嚴想笑。這個位置的兄弟會讓你知道這麼機密的事情？除非是他這個掌權人腦子壞了。不過能怎麼辦呢，這話是他自己說的，如今肖涵拿這話堵他，是他自作自受。罷了罷了，他說是兄弟那就兄弟吧，誰讓自己現在被他吃得死死的。
肖涵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這話有多蠢，不過沒關係，不管是為了任務還是祁嚴，他都必須留下來，他要和這個男人共同經曆這場不知勝敗的翻天覆地。要是一開始沒有遇到也就算了，遇到了再逃避，不是他肖涵的風格。
“那這件事……”
“還是我繼續負責吧，”肖涵說，“已經開始了，我也不想停下，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不信你我還能信誰？”祁嚴握了握他的手。
肖涵掙了掙，沒掙開，便也不繼續折騰了，心裏卻虛得不行。
要是有一天祁嚴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