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板啁哳,滿園春色。
辰天俯望早已昏睡的楊娘,最終還是未能如願,蟪蛄之咒也隻是稍稍有些鬆動。
落蘇心法確有奇效,但明顯需要徐徐圖之,目前仍停留在嘯天境一重天的戰力水準。
也好。
總比之前半點靈力也不能調動要強得多。
辰天為楊娘掖上被褥,起身走向窗台,撚指搓出一縷三昧真火,精純的靈力散如漣漪,伴隨火光撲爍,映襯他滿臉的欣喜。
當時他與梵天麟菩姬交戰的時候,不小心被痛下蟪蛄之咒,靈力盡失,雖然表麵上風輕雲淡,一點也不在乎,覺得自己可以另辟蹊徑,以武入道。
但實際上,辛苦經營的百年修為,一朝盡失,怎麼可能沒有半點失落?
現在恢複了,縱使隻有區區嘯天一重天,他也滿心歡喜。
辰天踱步中庭,想想今晚突如其來的遭遇,他不禁笑出聲。
這是靈力本來就凝聚儲存在自己丹田氣海之中,更是屬於自己,隻是不能調用罷了,如今失而複返,又有什麼值得高興呢?
辰天哂笑的搖了搖頭,隨手翻開窗台之上的漆木匣子,從裏麵拿出不少天材地寶。
鹿茸人參玉露液,靈芝枸杞淫羊藿。
“……這也太補了吧?”辰天愕然,覺得童若然周到是周到,但未免也太小瞧自己的能力了吧?
以後回去,必須好好治一下她,讓她永生難忘。
辰天笑了笑,又從匣子拿出一隻香囊,蓮花纏枝紋很是繁複繚繞,不用細想,他也知道這正是出自童若然之手。
上次溶洞之行,辰天正是憑借香囊繡玉再現神威,一劍破開溶洞,最終在昌河生擒梵天麟菩姬。
如今童若然又送來香囊繡玉,肯定是察覺到前線戰事吃緊,即將有大動作了,故此連夜趕製女紅。
辰天將其攥在手心,摩挲其上細密的針腳,心頭泛起一股暖意。
稍後他解開係繩,察覺其中裝有一塊晶瑩剔透的玨玉,裏麵的靈力凝如實質,隱隱有水光流轉。
玨玉很特殊。
靈力品質雖然比不上珝玉,但儲量乃是萬種靈石之最,往往可以驅動靈器大船日行千裏。
辰天感覺有些玨玉,怎麼也可以支撐一場高強度的消耗戰,甚至達到自身八成的實力。
天色將明。
晨風吹動河霧湧進姑蘇城。
原本氣氛緊張的將軍府,此時更加蒙上一層捉摸不透的神秘麵紗,殷建元坐在高堂之上,滿臉陰沉,嚇得台下的諸多部將無人敢吱聲,一片死寂。
因為本部剛剛收到重要消息,獅鷲軍團主將殷建承,非但沒有攻破永泰城搶下丈菊,反而被北域三十六宗門輪番上陣毆打,最終被生擒。
連帶八百獅鷲,三千伏兵,五千空降士卒,合計九千餘精銳全部斷送了。
要知道,永泰城的部曲全部被辰天調往前線,並且困在狹窄的斜月穀進退兩難,永泰城據此空虛到極點。
可即便如此,一向享有常勝將軍的殷建承,還是兵敗被俘。
眾人剛剛接過密報之時,還不敢相信,隻當是傳令兵腦子發暈了,但到後來,接二連三的戰報紛至踏來,眾人不得不相信事實。
殷氏聯軍大為震動,瞬間人心惶惶,別說普通士卒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甚至就連諸多部將也心有餘悸。
當初殷建承率領九百獅鷲從天而降,軍容浩蕩,強健的獅鷲讓人不寒而栗。
在場的所有人都以為占據天空之中的殷氏聯軍,必將奪得勝利,一舉打得辰天跪地求饒,親自摘下無上神尊的名號。
但戰局陡然逆轉。
如今卻讓留守永泰城的北域三十六門,大發神威,素來依附強者而生的仙音閣,居然反其道而行之,逼得殷建承現出武魂,不惜落地與其短兵相接。
太誇張了!
北域三十六宗門,還是先前那群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嗎?區區半年,他們怎麼都變成戰神了?
自從辰天降臨之後,他們又經曆過什麼?居然個個都修有武技了?
眾人想不通。
但也不敢交頭接耳的討論。
因為永泰城生擒殷建承之後,並沒有上私刑,也沒有折磨殷建承,而是召集七十萬平民開展審判大會,最終以殺人犯的罪名將其處斬。
其實這不算什麼,畢竟永泰城與北域殷氏徹底撕破臉皮,各自派兵打得血流漂杵。
可是堂而皇之的處斬殷氏子弟,還被當做普通罪犯遊街示眾,這無疑是在滄汐殷氏的臉上狠狠抽一巴掌。
然而這還不算完,永泰城聯子辛居然將參加審判大會的邀請函,明晃晃的送到姑蘇城,呈在主帥殷建元書案之上。
這——
剛才永泰城隻是抽一巴掌,那現在,肯定是在殷氏聯軍心口狠插一刀。
殷建承可是殷建元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血濃於水,那此舉豈非殺人誅心?
屋內站滿烏泱泱一大群部將,硬是無人敢上前寬慰兩句,唯恐觸及血黴頭,落得殺身之禍。
“童若然!”
“本帥誓殺此村姑!”
伴隨殷建元沉聲大嗬,兩側帷帳無風而動,漫卷如潮,屋瓦更是隨之簌簌落灰,險些崩碎。
眼見主帥有失風度,殷籌不顧眾人驚詫的目光,稟禮站出隊列:“敢請主帥息怒,怒而動兵,有失先機……”
“死的又不是你親弟弟!”殷建元瞪眼,步步走向高台,“你這話說得輕巧!可也想體驗喪親之痛?”
感受到陣陣殺氣,眾人臉色發緊,下意識的向後撤步,連忙與殷籌拉開距離,生怕血汙濺在自己身上。
然而殷籌麵對宛如實質的殺氣與威壓,不慌不忙,他左手按右手,跪地長拜:
“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
“怒可以複喜,慍可以複說,亡國不可以複存,死者不可以複生,故明主慎之,良將警之。”
“此安國全軍之道也。”
說到這裏,殷籌揖禮再拜:“若是主帥覺得賜死微職,可以緩解喪親之痛,微職願意引頸待戮。”
言罷。
殷籌直身長跪,閉眼安坐。
殷建元走到他麵前,見他果真不動如山,臉上半點表情波動都沒有,這讓殷建元展眉長歎一聲:“本帥有此參讚,可抵三軍。”
他將殷籌扶起身,平揖賠禮,開口詢問道:
“依先生之見,時下局勢,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