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殷飛的情緒如同變臉，激動異常，王修格細致回味剛才聽到的傳音符。
原來姑蘇城外的驛站之所以沒有撤離，是因為辰天派人在此挖掘隧道，準備從地底直擊平沐關？
上次永泰水師大張旗鼓的行動，鬧出天大的動靜，也正是為此打掩護？
而現在辰天不惜以身犯險，也正是為此？
王修格瞬間恍然大悟，但更為勁爆的消息還在消息，幾欲讓人喜極而泣。
經由知事堂的調查，辰天上次與梵天麟大戰之後，已經無法調運靈力，甚至獻祭陽壽以致滿頭銀發，垂垂老矣！
辰天廢了！
滄汐北域的第一戰力廢了！
王修格滿臉錯愕之餘，與殷飛視線相逢，均看到對方臉上的驚喜之色。
兩人終於想明白辰天為何圍困本部兵馬了，原來意在吸引六十萬大軍的注意力，從而通過地底隧道派出奇兵，一舉拿下平沐關。
但現在，他的計謀已經被識破了！
攻守之形異也！
殷飛猛的揮手召來傳令兵，吩咐道：“不必貯藏糧草了，本部的援軍即將到達，今晚敞開肚子吃！”
“明天！”
“就在明天！”
“本部配合援軍裏應外合，直搗辰天那廝的老巢，殺得他片甲不留！”
先前六十萬仆從軍顧及辰天命絕境四重天的戰力，很是畏戰，但剛剛傳來的信息無疑打消眾人的顧慮。
不能調動靈力的修士，豈非凡夫俗子？
那還怕什麼！
更何況，南廂軍加上永泰軍也不過兩萬餘人，大多還是步卒，騎兵與其狹路相逢，簡直一邊倒的屠殺！
若非殷飛顧念麾下的部曲尚未恢複體力，他真想現在便派兵出擊，直接生擒不遠處的辰天。
他越想越激動，似乎勝利已在眼前，部將莊申的血仇也可以百倍奉還了。
不說別的，僅是這十幾天的輪番叫陣已經讓他心頭積蓄一股滔天怒火，正愁找不到機會發泄，現在終於以牙還牙了！
殷飛遠望蒼茫夜色，山霧飄蕩之下，他格外覺得賞心悅目。
收回視線，辰天翻了翻堆在書案的文書，吐出一口濁氣。
穿山派李芥從姑蘇城外傳來消息，說是經過兩月的奮力挖掘，已經在林葉兩家祖墳的底下找到靈石礦脈了，初步供應圭艮兵俑完全沒問題。
但極品靈石的開采還需要時間，望蒼兵人還要再等一等，自己借助靈石調動靈力也要再往後拖一拖。
這是好兆頭。
忠義莊的丈菊快要成熟了，界時配上這些低品靈石，千機閣沒日沒夜燒造的三萬圭艮兵傭，終於不再是土石傀儡了。
辰天眉開眼笑。
但在下一瞬，前線斥候突然傳來奏報，說是圍困在斷崖的殷飛本部突然大興鍋灶，炊煙散布百丈，似乎有魚死網破之兆。
辰天蹙眉。
聞訊趕來的援軍還有兩天才到達戴桂山，現在殷飛擺出決戰的架勢，未免操之過急了吧？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靈石已經穩定供應了，自己又亮相戴桂山，六十萬仆從軍肯定從遠處蜂擁而來。
殷飛留不得。
否則被反包圍就難堪了。
辰天立即召集幕閣，詳細講明目前的局勢，示意眾人知抒己見。
龐興雲身為幕閣的首席軍師，當機立斷：“殷飛所部明顯有背水一戰的趨勢，士氣高漲，萬不能讓他與即將到來的援軍裏應外合。”
“末將以為，現在趁夜大可圍剿殷飛，他們困頓多日，不能讓其再恢複體力。”
辰天微微頷首，感覺龐興雲所說與自己剛才的設想如出一轍，殷飛留不得。
不過話又說回來。
殷飛倒是很好解決，但後麵呢？
“六十萬仆從軍經由殷建元在姑蘇城整編，人數肯定暴漲，消滅殷飛之後又該如是好？”
龐興雲沉吟半晌，認真道：“水師未嚐不可一戰，九千永泰軍隨時可以從自水上岸，本部南廂軍當與之彙合，依托自水補給線展開反擊。”
“戴桂山限製騎兵衝鋒的同時，無疑也限製三萬圭艮兵俑集群作戰，而自水河畔正是開闊地形。”
“本部進可攻打姑蘇城，退可從自水撤離，乃是萬全之地。”
“有道理。”辰天點頭，補充道，“陰陽雙煞蛇正在自水，完全可以當做一支出奇致勝的神兵。”
龐興雲剛才沒想到這一點，現在經由提醒，順著思路又說：“留守在永泰城石像狻猊與麒龍也可參戰，路途不遠，兩日則可抵達。”
“很好。”辰天起身，做出最後動員，“諸位，北域殷氏共有七十餘萬兵馬，而本部加上兵傭隻有五萬人，此戰險惡，萬望諸君眾誌成城，共禦外敵。”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眾人大呼，旋即領命而去，一萬兩千人的南廂軍應勢而動，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雄渾的戴桂山立即蒙上一層凜冽的肅殺寒意，山月隨之暫避鋒芒，藏入雲層隻留下人心惶惶的黑夜。
早早經過勘察地形的南廂軍，對於周邊環境極為熟悉，靠近敵軍十丈之時，望樓之上的哨兵才驚恐的敲響警鍾。
但為時已晚。
熊磊奮勇爭先，手提兩柄玄鐵大錘猛然砸碎轅門，帶上其弟熊毅徑直殺入大營。
南廂軍簇擁門盾重甲兵，緊隨其後，凡是看見不同服飾的活人，立即格殺，長槍兵迅速組成圓陣，封鎖各個要衢。
廝殺之中，篝火撲落在地，旋即燒起一片火海，映紅半片天空，殷豔如血。
慘叫聲，磕頭求饒聲，哀嚎呼痛聲，如同油鍋滴入清水，嘭然炸響，攪得戴桂山方圓十裏不得寧靜，夜梟久久不敢落枝。
辰天一直注重士卒體質的好處。
終於在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大量靈梨補充之下，南廂軍一萬兩千名士卒根本沒有因為營養不良而出現夜盲症，比起倉惶亂躥的殷飛所部，迅速適應黑夜鏖戰，大殺四方。
即便有落網之魚，趁亂逃出營寨，但早早守候在外麵的康字營弓弩手立即放箭，射如刺蝟。
此時。
殷飛遠望熊熊大火，感覺大勢已去。
他怎麼也料到辰天如此果斷，哪怕占據優勢兵力，居然仍趁夜發動強攻絲毫沒有給自己複仇的機會。
現在想來，他突然明白正是因為放縱士兵敞開肚子進食，暴露決戰的意圖，導致辰天先下手為強。
“大勢已去，為時晚矣！”
殷飛緩緩抽出佩劍，俯望不斷衝進營寨的重甲步卒，萬灰俱灰，他正要自刎免受階下囚的屈辱，突然看見王修格奮勇衝殺，狂奔而來。
“將軍！”
“勝負乃兵家常事，何致於此！”
“嗬嗬，悔不該聽你進言，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殷飛颯然一笑。
王修格焦急，劈手打落他放在咽喉的佩劍，背上他邁步狂奔：“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末將尚知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