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江寧婆婆

展昭因為江寧婆婆的現身,不免勾起心中往事。而乞丐窩內,韓天錦房中,卻是一派融融,祖孫和樂。

隻是韓天錦偷眼瞅了瞅幹老,總覺著哪裏不對勁兒。方才一見麵還摟著自己又哭又笑,現下卻坐在一旁,隻一味盯著自己瞧。可又說不上哪裏怪。

韓天錦素知幹老待他如親兒,也不知這回是怎麼了,倒是眼前這位每每聽叔伯們提起卻一直未曾謀麵的奶奶,今日裏頭一回見,非但不覺拘謹,反倒親厚的緊。

江寧婆婆正握著誌靈俠的手,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真是滿目慈愛,令人動容。韓天錦頓感親情溫暖,不禁又向江寧婆婆身邊蹭近了些許。

“好,好孩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誌靈俠一聽,羞得低下了頭,霎時麵生紅暈,更加可人。

江寧婆婆又攬了韓天錦肩膀,衝著一邊的韓彰說道:“還愣坐著幹麼?你看看,多好的孩子!”

韓彰這回自得了消息,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襄陽。一來,為接應蔣平。二來,自然是想見時時牽掛的幹娘與寶貝幹兒子。

誰知兩年沒見,一見麵就聽聞他傷了,這心裏一陣陣地抽搐,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惱。

又要小心繞開老五的事,不願惹老人家不高興,隻能強顏歡笑:“幹娘,這兩年沒見,你老心裏就隻有孫兒,看把這小子得意的。”

江寧婆婆早便把韓彰細細端詳了一回,兩年沒見,他們幾兄弟都變了不少。

老五沒了,這幾位哥哥的精氣神兒,也隨著沒了。

看他話裏話外,又極顧及自己感受,不禁暗暗歎了一聲。

“我老婆子這心裏頭啊,不光有孫兒,還等著抱曾孫兒呢!”

韓彰一聽,便知幹娘這是在暗中開導自己,便隨著說道:“幹娘說得是,天錦也不小了,是該琢磨著給他倆早日完婚才好……”

話還沒說完,小姑娘騰地站起身來,臉紅似錦,扭身跑了出去。

江寧婆婆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這孩子,害羞了,天錦啊,等你傷好了,可得多陪陪人家。”

誌靈俠衝到屋外,聽得裏麵笑聲,心知又是在說自己與韓天錦的事,更是害臊,低頭便往院外跑,誰知竟一頭撞進了展昭懷裏。

展昭忙將她扶住,“俠兒,你沒事罷?”

誌靈俠此刻臉上發燙,這一聲輕喚,更是觸動女兒家心事,忽然覺得眼前這位展叔父,格外地溫柔可親,難怪韓天錦那麼愛黏他。一想到韓天錦,臉上又是一紅。

“展……展叔叔,我無事,我得去分舵找古大叔,再會啦!”

展昭見她紅霞滿麵,便已知曉一二,自然不再多問,略一沉吟,向後廂走去。

誰知,待到屋外,卻兀自停住了腳步,抬起的手緩緩放下又再舉起,片刻怔怔,竟不敢輕叩房門。

忽聽屋內一聲喚:“還站在外麵做甚麼,快進來罷。”

韓彰見幹娘喚展昭進屋,便將臉別到一側,一時間,心裏也不知是個甚麼滋味兒。

展昭挑簾進來,待看到江寧婆婆與韓彰二人,本有滿腹萬語千言,此時卻是如鯁在喉。

尤其是江寧婆婆,沒想到兩年時光,竟叫人蒼老至此。當年風姿毓秀,不讓須眉,現下竟然鬢發皆白,倍添滄桑。

江寧婆婆看展昭愣在當場,麵上神情憂喜莫名,自是知曉他心中所想。

韓天錦哪裏曉得內情,見到他來,連忙過去,喜道:“展叔您可來啦,奶奶和幹老都等了您半天啦!”

江寧婆婆看韓天錦待展昭倒是親厚,心裏自然高興,“怎麼?不認識我老太婆了?”

展昭這才垂首施禮,“晚輩見過江寧婆婆。韓二哥,久見了。”

韓彰拉長著臉,隻哼了一聲算作招呼。

江寧婆婆心知肚明,也不理會,徑自說道:“左右都不是外人,客套甚麼?我也有兩年沒見你了,來,過來坐。”言罷拍了拍身邊塌凳,招手示意展昭過來身邊。

展昭聽到婆婆這一聲喚,竟不自覺地走上前去,任由侄兒牽著衣袖坐在老人家身邊。

江寧婆婆上下打量了半晌,輕輕歎了口氣:“怎麼,衙門飯不好吃麼,怎地清減了許多?”

兩年沒見,這孩子竟清減了不少,眉宇之間再沒有當年與自家崽子一處時的年少風發,竟心疼起這個與自己淵源深厚的小輩來。

見江寧婆婆待自己仍然一如往昔,宛若慈母,展昭心中竟湧起陣陣酸澀,趕緊收斂了情緒,垂眸道:“晚輩辦案捉賊,難免食無定時。倒是婆婆,這兩年來,身體可好麼?”

江寧婆婆看他言語間欲言又止,又似不知從何處說起,笑道:“好,我老太婆倒是好得很,不問江湖事不在是非中,怎麼能不好?”

看江寧婆婆雖鬢染白霜,氣色卻是不錯,展昭才將懸緊的心略略放了下來,又轉首瞧了眼韓彰,才要說話,誰知二爺竟騰地站了起來,衝著江寧婆婆一抱拳:“幹娘,你們聊,我先出去走走。”

轉身要走,江寧婆婆喝道:“走?走去哪裏?老娘都還在呢,你這小崽子就要先走一步麼?給我坐下!”

在自己兒子麵前,二爺落了好大一個沒臉兒,倒也真不敢走了,回身乖乖坐下,看韓天錦偷偷抿著嘴樂,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說了句:“幹娘,你老人家就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江寧婆婆哼道:“我給你留麵子,誰給我留麵子?”言罷衝著韓天錦說道:“好孩子,以後可不能跟你幹老似的,都多大的人了,還耍小孩兒脾氣,不怕人笑話!”

韓彰已聽出幹娘弦外之音,實在指責他對展昭的冷淡。其實,他自打知道展昭來了襄陽那一刻起,心裏就百般不是滋味。這回再看天錦因他受傷,心裏就更不是滋味。

究竟是怨念記掛還是緣分羈絆,早已攪合得說不清了。

這回一照麵,實在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韓二爺悶悶坐了,看展昭一雙清眸正定定瞧著自己:“你老瞧著我做甚麼?若是為天錦的事過意不去,那大可不必。”

展昭一聽韓彰這話,不禁說道:“是我這個做叔叔的沒顧好天錦,二哥怪我也是應該。”

江寧婆婆知曉這番自己前來,小輩們為免自己傷懷,皆是在刻意回避老五過往情事。可是,越是如此,她這心裏就越替他們難過。

有些事,與其自苦在心,莫不如眾人共擔。

“你們兩個,別別扭扭的,老太婆實在看不下去,有甚麼話不能直說麼?可是嫌我老了,礙著你們了?”

韓彰一愣,經幹娘這麼一說,竟真顯得他有些小心眼了,轉眼再瞧展昭麵上神情,心裏也是一陣難受。

這兩年來,誰也沒能跨過老五那道坎兒,誰不是在獨自煎熬默默承受?

其實他早已從天錦口中得知展昭處境:自來了襄陽便危機重重,十分地艱難。但他仍能堅守初衷,不改本色,又是何其難得。

縱然對展昭心結一時半刻難以解開,但這回重逢相見,卻又似見著老五與他一處,相攜相伴,仿佛即刻便會跟著跳出來似的。

一想到此處,韓彰鼻子一酸,不由悶聲道:“哪兒的話,幹娘可知我們哥兒幾個多掛念你老人家?這不是怕惹幹娘不高興麼?”

江寧婆婆看氣氛緩和,心裏高興,柔聲道:“你們要是真想讓我高興,就都給我好好的,這樣我老太婆也就安心了。”

展昭見江寧婆婆話語間盡是滄桑,心中不由一痛。身為晚輩子侄,不能替老人家分擔憂愁,反過來卻要她來化解兄弟嫌隙。

韓彰見幹娘動情,竟紅了眼眶,礙於韓天錦在一旁,隻好強忍了。低頭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包,遞到展昭手上,“喏,大哥聽說你來,知你此行必定困難重重,叫我給你帶了這個防身。”

展昭接過,打開一看,心頭突跳不已!

眼前這件極輕薄貼身的金絲護心甲,正是當年白玉堂愛惜之物。

關於此物,尚有一段故事不為人知。

那年中秋,白玉堂為與自己一處過節,便沒回陷空島與眾人團聚,為免哥哥們想念,便將這心頭至寶送回去聊作心意。

展昭抬手輕撫,神態間竟有難掩情意。

江寧婆婆何等人物,早已看在眼中,心中又是一番黯然歎息。

展昭將護心甲小心收進懷中,更是感念盧方之情,“多謝盧大哥掛念。盧大哥他,可還好麼?”

韓彰看他如此,也是心有感觸:“還好,大哥現與四弟一處,不日即可來此會合。”

韓天錦見長輩們如此,心裏大大地高興,更是貪戀起這難得的親情滋味來,不禁湊在江寧婆婆身邊賣乖討喜,竟逗得老人家笑逐顏開。

待徐慶進來,看這一屋子的人,正自和樂溫馨。恍惚間,腦中記憶疊現。

當年老五在生之時,兄弟們常是這般光景,一時間,不由得呆住了,直到韓天錦再三喚他。

徐慶這才緩過神兒來,連忙一拍腦袋自嘲道:“嗨,你看我,竟恍神兒了,幹娘,你老莫怪。”

韓彰趁機調侃:“老三,我看你這胡子沒了,腦袋瓜兒也跟著不靈光了。”

徐慶拉把椅子坐在江寧婆婆身邊,一瞪眼:“二哥,小輩兒麵前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韓彰自然猜得他方才為何恍惚,此刻為調和氣氛,故意道:“徐三爺,數日沒見,長脾氣了!幹娘剛拿這句話教訓過我,我給你留麵子,誰給我留麵子?幹娘,展昭,你們說是不是?”

江寧婆婆看兄弟幾人說話漸融,心裏也覺暢快:“你這隻地老鼠,還跟以前一個德性,倒挺記仇,仔細哪天打洞夾了尾巴。”

韓天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頗覺眼前場景有趣好玩,幹老與三叔半真半假地鬥嘴逗奶奶開心,而這位展叔父則靜靜坐在一旁“觀戰”不語,好似對這般場景早已司空見慣……

他哪裏知道這便是當年白玉堂在生之時,叔伯們平素裏最尋常不過的交流方式。隻覺眼前場景詼諧,越看越可樂,越想越有趣,終於忍不住,在一旁嗤嗤地笑出了聲。

韓彰看這傻小子一旁傻樂,幹娘也是一臉笑容,心頭大霽,仍故意沉著臉問道:“你傻笑甚麼?”

韓天錦看幹老與三叔故作生氣假嚴肅,展叔父卻是麵透關切真問詢,三人齊齊瞧向自己。隻覺眼前情景,愈發地像了,隻能強忍著笑:“孩兒,孩兒隻是覺得展叔很像……像一隻貓兒。”

徐慶與韓彰聽完,相互對視一眼,心中驚異,不禁慨歎這別稱背後一段奇緣。又向展昭望去,果見他似有所感。

當年兩人因名號之爭結怨亦因名號之爭結緣。

當年白玉堂因名號之爭,為與展昭鬥氣較勁,竟給他取了貓兒這個戲謔別稱。自此後,人前人後左一個貓兒又一個貓兒沒完沒了,喊得眾人不勝其煩。雖然外號得主自始至終並沒說過甚麼,可是總有人看不過去,韓彰也曾勸過自家五弟:“老五,你總這麼稱呼展昭,不合適吧?好歹人家是名動江湖的南俠,又剛剛放了你一馬……”

還記得當時白玉堂倚坐江邊水亭,遠遠地看展昭即將登船離島,目光已隨江水而去,口中卻半真半假地揶揄道:“誰放誰一馬還不一定呢。二哥,你不覺得展昭像隻貓兒麼?千裏追蹤,竟然隻為了如此小事,簡直是貓性難改蠢不可及。眾人皆道貓兒捉鼠,天經地義,但我錦毛鼠偏偏就要戲禦貓!我就不信他涵養好能忍著一直不動怒,我便叫到他露出真麵目為止,這輩子跟他算是沒完了!”

誰知,到得後來,這個別號,白玉堂竟似喊成了習慣,從兩人意氣之爭到結為好友,他都沒改過口。

現如今,同樣的別號,又從小一輩兒口中說出,卻隻能感歎時光流轉緣分癡纏。

韓天錦不知個中因由,發現長輩們此刻麵麵相覷,尤其是這位展叔父,此時正望向自己,臉上神情奇異,更覺好玩:“展叔,你這樣瞪圓眼睛,更像一隻端坐籠邊兒看一對大老鼠吵架的貓兒啦!”

韓彰初時還以為這小子老五附體才說出上半句來,尚在唏噓,不成想後半句竟如此沒溜兒,也怕他再說下去又要重提舊創,便作勢道:“好你個臭小子,沒大沒小,竟敢埋汰你幹老和叔叔是大耗子!真是兩年不打,上房揭瓦!別以為有奶奶替你撐腰,我便不敢揍你!”言罷彎腰作勢欲脫鞋。

韓天錦一看大事不妙,小時候幹老收拾他,便是這招“脫鞋就打”,於是從江寧婆婆身邊“蹭”地一下蹦起,推開窗子便竄了出去!

待到韓彰緩過神來,小俠人已在屋外,正衝著屋內遙遙喊話:“幹老消消火,我先去找古大叔與俠兒他們啦,回來再給你老賠罪,奶奶我走啦!”

韓彰本欲追出教訓兩句,展昭忙起身攔道:“二哥,天錦小孩子脾氣,莫與他計較。”

韓彰瞅了眼展昭,回身坐回原處,“我哪是真想打他,隻是這孩子沒大沒小的,說你也就算了,竟然連自己幹老也敢耍……”

江寧婆婆見他如此耍寶,也是忍俊不禁,索性說道:“你若真敢打我的寶貝孫兒,我便罰你不許喝我釀的“醉八仙”!再說了,天錦說的沒錯兒,你們幾隻老鼠,當年就是這麼捉弄人家。怎地現在還不許人說了?”

韓彰低頭認錯:“是,幹娘教訓的極是,我以後不敢了。”

展昭垂手立於一側,恍惚間也覺得還是當年模樣,縱橫江湖不拘尋常的五鼠也隻有在江寧婆婆麵前,才會如孩童般順服聽話。

江寧婆婆見展昭目光如水,一如當年眸正神清,胸中舊事翻湧,不禁情動心頭,輕聲說道:“緣分難得情難盡,當年你們貓鼠之間,也是不打不相識,今日再得機緣重逢於此,更要好好珍惜。”

看三人麵色漸漸凝重,江寧婆婆心中主意打定,繼續言道:“我知道你們怕我難過,話裏話外總要避諱三分,繞開老五之事。可你們也太低估了我老婆子,委屈了你們自己。兩年了,我是對你們避而不見,也曾傷心欲絕痛不欲生。可是,再苦再難,路還得走下去,人不也得活下去麼?人這一輩子又有幾個兩年可供蹉跎?老五雖然沒了,可這小一輩兒的不也長起來了?天錦年少活潑,與他五叔小時候多像啊。方才看著你們一處熱熱鬧鬧,我老婆子心裏高興,心裏高興啊。”

抬頭看韓彰與徐慶已然眼眶發紅,眼中蘊淚,不禁搖頭苦笑:“尤其是你們兩個,今後萬不可再莽撞輕提報仇,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轉頭見展昭眉頭緊蹙神情黯然,卻仍在極力壓抑情緒,不禁輕聲道:“展昭,你可還記得當年我把你與老五鎖在一起時說過的話麼?”

當年兩人意氣之爭鬧得雞犬不寧,江寧婆婆便用捆龍索將他們鎖在一處,直到二人心意相通再無芥蒂。

往事曆曆在目,展昭壓住心頭翻湧,躬身道:“晚輩記得,婆婆叫我們放下嫌隙,彼此體諒。”

江寧婆婆點點頭,衝著幾人說道:“你們各有各的執著與堅持,遇事難免磕碰。從今往後,你們若能放下嫌隙,彼此體諒,我便放心啦……”

聽了這話,三人皆是感懷在心。

玉堂早逝,眾人皆傷,兩年苦海沉淪不可自拔。可這心裏最苦的,當屬含辛茹苦養他成人的娘親。

江寧婆婆慘遭喪子之痛,卻仍有今日寬博胸懷。此番再會,更知老人家心中大愛已盡化深海,一番殷殷之情全是在為後輩著想。

人非草木,何況重情之人?長久以來壓抑在心的情感再難自控,頃刻便已奔湧而出。

徐慶再忍不住,喉頭哽咽,甕聲道:“幹娘,你老可知道我有多久沒這麼舒坦了?胸口憋著的那股子難受忽然間就沒啦。”

轉頭看了看韓彰與展昭,見他二人也是眸蘊星光,心頭更添酸楚:“幹娘隻管放心,我……必不會叫你老操心。”

本還想再說點甚麼,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處說起,便一把扯過韓彰:“二哥,你也表個態罷!”

韓彰扶住江寧婆婆手臂,嗚咽道:“幹娘放心,從今往後,我們哥兒幾個一定互相扶攜。你老也別再回蓬萊了,讓我們好好地替老五在你膝前盡孝……”言罷,竟泣不成聲。

江寧婆婆看小輩們如此真心,心中也是難抑酸澀,卻忙忙強忍住,嗔怪道:“好啦好啦,瞧瞧一個個這沒出息的模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娘我死了呢。也不怕人家展昭笑話。”

此情此景,冰雪消融,又看江寧婆婆看向自己的眼神,盡是慈母柔情,展昭一時情難自控,吐口說道:“婆婆孤身一人,身邊無人照料,諸位兄長自然擔心,不妨先尋一穩便之處落腳,待眼前事情了了,也好讓我……兄長們陪伴左右以盡孝道。”

江寧婆婆見他溫文細心一如往昔,不禁寬慰:“你們有孝心,我高興還來不及。隻是,我這回卻是來會幾位老朋友的。我與這幾位老友交情深厚,常有來往,誰知月餘前他們幾個卻紛紛失了蹤跡。後來聽聞他們是來了襄陽參加盛會,可我卻遍尋不得,隻覺事有蹊蹺。”

韓彰點頭道:“不瞞幹娘,我們已然知曉,這不剛剛又叫老三出去打聽了麼?”

江寧瞬即明白過來:“準是老大給你們透的信兒,都說了不叫你們插手了。”

徐慶抬手擦了擦眼角淚水,正色道,“幹娘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們不管誰來管。這幾天托了些道上朋友打聽,卻也隻得回隻言片語,有人說曾見過天機老人與白雲觀主青陽子一處論道,後來如何便不清楚了。”

江寧婆婆見展昭茫然,便把事情原委簡單訴說了一遍。

展昭聽江寧婆婆簡述要情,腦中竟驀地閃過一個念頭,隻覺背後生涼。

原來江寧婆婆口中的這幾位老友,皆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武當識天機,點蒼流雲劍客,峨眉抱音子。三人修為了得,早已是門派宗師。隻是淡泊名利,猶如世外散仙,閑來便雲遊四方以武會友。

江寧婆婆悵然道:“他們幾人斷不會無故失約,究竟發生何事……?”

既約老友敘舊,又怎會平白無故失蹤?

“展昭,你可是想到了甚麼?”

見展昭若有所思默不作聲,韓彰隻以為他有甚麼線索。

“二哥可知兩天後便是近來武林盛事試刀大會的終場武決,我總覺得幾位前輩的無故失蹤,與這件事脫不開幹係。”

眾人一聽,皆是心驚不已。

瑑雲山莊,江湖豪客,試刀大會,襄王祭天……樁樁件件,無不透著欲蓋彌彰步步為營。

待展昭將事情略略說完,江寧婆婆連聲蹉歎,繼而憂道:“唉,真是江湖一步無絕期,不欲江湖偏遇江湖。”

展昭想到今晚總鎮徐德宴請,或許便是機會,屆時也可順藤摸瓜一探究竟。

又看江寧婆婆憂心忡忡,起身勸慰道:“婆婆請放心,我會設法查出幾位前輩的下落。晚輩還有事,先行告辭了,明日再來看望。”

江寧婆婆見他要走,忙攔道:“眼下時日不早,你今兒就留下來,我老婆子許久沒下廚了,今兒個便做幾道好菜給你們嚐嚐。”

江寧婆婆廚藝了得,當年跟著白玉堂也蹭吃過數次,當真回味無窮。隻可惜,尋常一頓飯,許久未曾嚐。

他何嚐不貪戀這份溫情和睦,隻是今晚鴻門宴,徐德分明有所圖謀,自己豈能不去。

隻能躬身再度施禮:“婆婆廚藝了得,晚輩日後再不用流連飯肆而不知滋味了。無奈今晚卻有公事在身,否則我定要大快朵頤與兩位兄長痛飲一番。二哥,三哥,你們且等我消息罷。”

江寧婆婆見他如此,也不好再勸留,隻囑咐了幾句,便送他去了。

待展昭走後,徐慶方才說道:“這個展昭,脾氣是一點沒改,明明有傷在身也不好好養傷,還四處亂晃。”

他們鼠貓相識多年,對展昭的性子脾氣,雖不如老五了解得深透,卻也知曉幾分。

反倒是江寧婆婆一聽這話,愣怔了片刻,“受傷?!甚麼時候的事?我看他模樣,並無不妥啊。”

徐慶便把此前情形又交待了一番,待提到那一通老拳,自然落得江寧婆婆一通埋怨,心中難免掛念。

韓彰半晌不語,忽地起身俯在江寧婆婆耳邊說了幾句話,便一扯徐慶:“老三,我看這隻貓兒準有事瞞著咱們,你且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