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般為了他不要命似的偏往刀口上撞的,自己這輩子倒是真見識了兩個,一個是白玉堂,另一個就是眼前這名白衣之人。
古劍是橫豎琢磨不透這人,究竟是何種目的哪樣居心,不由得拿眼去瞄展昭,果見他臉上神情複雜。
“白……兄,你何必如此?”
一聲白兄,一語關切。
素未謀麵,又似曾相識,毫無瓜葛,卻屢屢援手,自己對他,更存了莫名親近之心。
這兩年來,對白玉堂之“死”,雖曆經種種失望,卻終未絕望。
展昭心中早已翻騰如絞,此時卻隻能強壓下滿腹心事。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自來如此。”
白衣人口氣波瀾不驚,毫無退縮之意。
白花蛇狠狠盯著白衣人,這個人近年來把五湖十八嶺的綠林得罪了不少,更是滅了自己師門,此仇不報更待何時!
再者,來日方長,他日脫身,明公處亦可請賞。
隻是這白衣大俠適才對紅扇之毒尚且無懼,還得想個法子好好“治”他,也叫他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白花蛇主意打定,冷然道:“好,有擔當!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言罷,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粒紅丸。
“吃了它,我便履行諾言,給他們解藥。”
白衣人伸手接過。
展昭攸然變色,立時攔阻道:“白兄,不能吃!”
方才金蛇娘子使詐,欲逼迫他吃下紅丸,白衣人赫然出聲阻止。
此時,自己的心情竟是一樣,關心憂急,五味雜陳。
白衣人轉頭看向展昭,良久未言,竟是一瞬也不瞬。
展昭眉目之間,風姿神采,愈發與畫中人契合如一。
前塵往事雖成雲煙,但這畫中人卻伴自己清寂兩載,實難忘懷。個中情由,連自己都說不清。胸中一絲異樣情愫,此時更似湧泉,似乎要在這頃刻間奔流而出。
展昭見白衣人直直盯著自己,雖臉覆麵具,陰沉沉不現喜怒之色,但他目光中卻流露出親近回護的暖意。
“他們命在旦夕,別無他法,隻能冒險一試!”
言罷,還不待展昭反應,仰頭吞了下去。
展昭大驚,連帶古劍也是一臉驚愕。
無論此人是誰,此時此刻,做到如此,真要說一聲佩服。
白花蛇見狀,心中暗喜,笑道:“好膽色,你中此毒,也算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還要再說,已被白衣人製住,“我已守約,拿出解藥來!”
白花蛇冷笑道:“我勸你還是少動真氣,對你沒好處,嗬嗬嗬……”出口冰冷,宛如毒蠍。
展昭一聽,怒氣暗生,這白花蛇果然陰狠毒辣,上前扼住白花蛇咽喉,“把話說清楚!”
白花蛇吃痛,卻仍強道:“江湖聞名展南俠素來溫文爾雅,怎麼,這回惱羞成怒了麼?眼睜睜看他替你去死,滋味如何?”
“你?!”
饒是平素內斂平和,卻絕非無情之人,這回展昭真是動了雷霆之怒。
白花蛇還要再說,隻覺得頸上力道越來越重,直駭得心生寒意,忙道:“……殺了我,於事無補,隻要他不妄動真力,可保無事!”
白衣人見他如此,心頭觸動,不由得按住他手臂,低聲道:“我無妨的。”
展昭壓下怒氣,看白花蛇臉色已然由紅轉紫,方才緩緩收力,目中怒意未消,“你若是使詐,後果自知!”
古劍一旁看了,心中也是百味俱生,自白玉堂一事後,自己對展昭的薄情寡義頗有嫌隙。但展昭方才種種舉動,倒是一番真性情,莫說白衣人,連帶自己,都似受了感染,頗有感觸。
看白花蛇驚魂未定,忙上前架住他,喝道:“趕快拿解藥來!”
白花蛇喘了口氣,“若要救人,尚需等上一時三刻。”
古劍一瞪眼,“你又要耍甚麼花招?!”
“本門毒丸解藥,需煉製之人催化,方才有效,我現下功體未複,尚需調息。”
白花蛇劣跡斑斑,眾人對他這話自是將信將疑,白花蛇見狀,對展昭說道:“我們現下彼此牽製,你們大可放心。隻是……”
扭頭看了看仍舊昏迷的地煞神,“你們不可對我這位義兄下手,如若不然,恕我難從。”
白花蛇素來與地煞神交好,此番回護,更有深一層的動機考量。
古劍與展昭互視一眼,“好,算你還有點人性。”
正在此時,忽聽得誌靈俠一聲急呼,“古叔叔,展大俠,韓小弟不對勁兒,你們快來看看他!”
眾人連忙縛了白花蛇二人,轉頭再看韓天錦。
隻見他額上盡是汗水,麵上扭曲,牙關緊咬,似是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展昭連忙俯身扶住他,一時不得其法,心中難免憂急。
白花蛇心中冷笑,麵上卻佯裝道:“啊呀,他中了我師姐的隱翅蟲毒,雖毒已去大半,但畢竟損了功體,他偏又不自覺地運功抵禦以致內力衝撞,怕是要走火入魔啊!”
古劍怒道:“你與金蛇娘子既是同門,有什麼法子,快說!”
“現下若要救他,得需一位高手以純厚內力相助導引。可惜我元功未複,內力難濟。”
古劍二話不說,就要動作,白花蛇連忙阻攔,“古大俠內功深厚不假,但適才過招,你之功體卻屬至剛至陽,反倒會令他血脈爆裂而死!”
白花蛇拿眼瞟向白衣人與展昭,“展南俠與這位白大俠,倒是合適的人選,隻可惜,各自有傷,若要強來,後果不堪設想。”
言罷,竟是冷笑連連。
“你這渾人!”古劍簡直炸了肺,氣得渾身發抖,卻奈何不得。
展昭強忍怒意,對白衣人與古劍說道:“古兄莫急。兩位,請你們將他先帶到十裏外黑鬆林處,那裏繡青姑娘與程少俠急需他解藥救治,這裏交給我。”
白衣人搖了搖頭,說得斬釘截鐵:“不行,我得留下。”
轉頭向古劍一抱拳,“煩請大駕先行一步了。”
古劍一時愣怔,看看展昭,又瞅瞅白衣人,“這,這,你們該不會是想送死罷?”
“古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尊駕不必擔憂。”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反倒使得古劍心頭疑團更甚。
眼前二人並肩而立,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個堅毅沉靜,一個極力回護,情形竟一如當年。
當年江州一戰,展白兩人同心齊力,合一眾江湖豪傑,竟然端覆了西涼國皇姑陰謀潛伏一案。
因與白玉堂交好的緣故,古劍也幫了不少忙。
隻是當時頗為不解,甚至以為白玉堂想借此立功效命朝廷,待自己私下相詢,隻記得白玉堂當時一句:隻為知己,別無所求。
經此一事,他倒是親眼見證了這對鼠貓冤家絕非江湖傳言的對頭死敵,反倒相攜相契,配合無間。展昭內斂沉穩,白玉堂銳利灑脫,兩人在一處,出奇地和洽。
也正因白玉堂如此摯友情深,更顯得展昭薄情寡義,古劍自白玉堂命隕衝霄後,久不能釋懷,也因此而起。
心頭往事浮現,不由再看眼前這人,雖沉默少言,但行事風格卻是太像。
看似隨性施為,骨子裏卻頗多堅持。
雖這回匆匆交會,古劍對他,印象極好。
越是如此,越添了滿腹疑問,方才惡鬥無暇,這回終是得了機會,隻湊近展昭小聲問了一句:“你們,是舊識?這究竟怎麼回事兒?”
這話算是問到了死穴,展昭瞥了眼白衣人,老實答道:“此事三言兩語也難說清,天錦可保無事,古兄但請放心。煩請古兄先去救人,回頭小弟再訴與你聽。”
古劍看了看韓天錦,又看了看一旁執意堅守展昭的白衣人,明了事情輕重緩急,“算了,某家回頭再來問你們。”
隻是又囑咐了一句:“天錦就交給你們了。隻是,你們量力而為,不要強來,穩住他心脈便好,後續的,齊老前輩必有辦法。”
展昭點頭應允,古劍方才押著白花蛇離去。
展昭見古劍離開,忙俯身扶住侄子,輕聲喚他:“天錦,天錦?”
誌靈俠跟在齊太化身邊,多少懂得一些,知曉展昭意在穩住韓天錦心神,眼中噙淚,“對呀,他若是還能聽到您喚他,估計還有得救……”
展昭點頭,繼續附耳相喚:“天錦,你不是說過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麼,怎麼區區小毒便倒下了,你幾位叔伯若知曉,必會笑話。”
韓天錦生性好強,若以此激他,或許有效,誌靈俠登時明了,同時接口道:“就是,韓小弟,你要是不醒來,這麼賴在展大俠懷裏,可別怪我以後笑話你呀。”
韓天錦雖正與餘毒抵抗,五髒如焚頻於危險邊緣,但一絲神誌尚存,依稀間,聽到有人聲聲相喚。
“你不是誇口酒量蓋得過你五叔父,來日要與我痛飲一場麼。”
白五叔?……
朦朧中,一襲白衫,正在眼前。
叔伯們心心念念,自己卻無緣得見。
此生若得相見,死而無憾……
“五叔?……”
“不行……我還不能死……”
韓天錦臉上扭曲麵色紅赤全是痛苦。
“天錦?!”
韓天錦心中一震,緩緩睜開雙眼,見是展昭正抱著自己,喘息道:“展叔……我,我是不是活不成啦?”
展昭見他醒來,心頭大喜,“不可胡說,你不會有事。”
“好痛苦……”
隱翅蟲餘毒竄行血脈,韓天錦內力尚淺,此時正飽受折磨。
一瞬時的清醒後,再度陷入困頓昏迷之中。
展昭見韓天錦蘇醒,稍覺欣喜寬慰,不成想他又陷入昏迷,才要運功替他療傷,卻被一旁久未說話的白衣人攔住。
白衣人看他神情擔憂,說道:“你方才惡戰,真力難濟,交給我罷。”
適才一戰,他豈不一樣耗損真力?更何況又中白花蛇之毒不能妄動。
“不行,你受白花蛇毒丸所製,不能冒這個險。”
白衣人壓低身子,拉近兩人距離,低低說了句:“我並未中毒。”
“原來你……”
看展昭目光驚訝,分明是想說:原來你是裝的!
他微一點頭,湊近又說了句:“沒錯,若不如此做戲,他豈肯罷休,又怎能化解方才危難。”
“那你——”
“所以我無妨,你無須擔心,將人交我即可。反倒是你,日前真力受製,才有好轉,你難道不知?”
“這……”
兩人一番“你來我往”,直聽得誌靈俠如墜雲裏霧裏,全然不明白他們在說些甚麼,隻曉得這白衣人能救他的韓小弟,忙插了句:“太好啦,白大俠,你快快救他吧!”
展昭望向白衣人,看他目光執著堅定,竟生了瞬息的恍惚,萬般思緒翻湧,恨不得現在便問出心頭疑問。
無奈當下事有危急,天錦情形堪憂,隻說道:“天錦便交你了,一切小心,不要強撐。”
白衣人見他麵有憂色,說道:“我量力而為,你隻管放心。”
展昭與誌靈俠退至一旁,看白衣人推掌為韓天錦療毒,心中百念叢生。
不多時,韓天錦緊鎖的眉頭漸漸疏解,臉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難看。
依稀間,忽覺一絲清涼緩緩彙入四肢百骸。
仍是一角白衫,韓天錦竭力望去,卻瞧不見他樣貌神情。
“你是五叔麼……”
黃泉之下,若與五叔相見,真有萬語千言。
誌靈俠見韓天錦已有起色,自是欣喜無限,不禁轉頭小聲說道:“展大俠,你這位朋友可真厲害!”
隻見展昭非但不喜,反倒滿是憂色,不由問道:“展大俠,你怎麼了?”
展昭搖頭以示無礙,心中自是喜憂參半。
天錦可保無恙,但白衣人必是耗損功體,方才一番惡鬥,饒是他武功再高,內力再強,也是終是凡人,不由滿心掛念。
“嗚……”
白衣人氣息沉沉,漸漸聚成暖流,暖流漸進下沉,導引著方才體內亂竄的真氣歸於百穴,韓天錦頓覺胸肺間一片舒暢,不由一聲輕呼。
再度瞧去,眼前一片煙霞水霧,一名白衣人肅然端坐,宛似雲夢仙境。
“五叔,是你麼……你來救我了麼?”
白衣人見他醒來,轉身欲走,韓天錦一急,扯住他衣袖,“白五叔——”
猛地睜眼,果然,真是一名白衣之人,正被自己緊緊抓住,隻是臉覆麵具,瞧不見他模樣神情,一瞬間還以為仍在夢中。
直到誌靈俠喜道:“韓小弟,你醒啦?!”
這才一個靈醒,怔怔轉頭看去,正是展昭與誌靈俠,二人瞧著自己,全是麵帶喜色,一時愣了,又定睛去瞧白衣人。
“天錦,你現下覺得如何?”
看韓天錦隻顧盯著白衣人瞧,隻當他初初醒來腦子還不十分清醒,“天錦,是這位白大俠救了你。”
“白大俠?……”
誌靈俠見韓天錦怔怔呆呆,忙提醒道:“是呀,還不謝謝恩公,光扯著人家袖子做甚麼。”
韓天錦這時才徹底清醒過來,方才一瞬之間,真將這名白衣人錯認成五叔亡魂。
倒地便跪,“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白衣人伸手相扶:“舉手之勞,何足言謝。”
才要起身,身子竟微微一僵。
這一微小動作卻未逃過展昭雙眼,心中本就掛念,見他這般,忙上前扶住,“白兄,你沒事罷?”
白衣人看他眼中全是憂色,忙說道:“沒事,隻是損了些真氣,休息一下便好。”
“那我扶你到一邊休息罷。”
回頭不忘囑咐誌靈俠照顧韓天錦。
待二人自一旁坐下,白衣人盤膝調息,片刻後,吐納均勻,方才鬆了口氣。
展昭見他無礙,也暗暗鬆了口氣,二人一時無話,片刻的寧靜,掩不盡心中波瀾。
見展昭遞過水囊,白衣人道了聲謝,又看他神情複雜瞧著自己,不由心頭一動,問道:“怎麼?你從方才至今,便是這副表情,還有那位古大俠也是一樣,可是有什麼不對?”
白衣人如此直白,倒叫展昭些許尷尬,既然得此機會,又豈能錯過。錯過此刻,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有太多事,要當麵向他求證,自己方能心安。
“白兄誤會了。日前蒙你援手相救,感激不盡,本欲當麵道謝卻未得見,不成想今日再次得你相助,此恩此情永世難忘。”
白衣人微微一愣,縱是兩年來恬淡清高,山林隱逸,聽到有人真誠真心,也決無不喜之理,更何況這個人與他有著一份莫名的牽掛。不禁回道:“我救你,並不是要圖甚麼回報。”
見展昭一雙清湛湛的眼眸直直看向自己,忽覺一絲窘迫,不由暗暗自問:既不求回報,那我屢次救他卻又為何。
如此莫名牽強的理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豈能叫人信服?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口。
展昭也是一愣,既然不圖回報,他又何必如此?
見他忽然沉默,終是說出心頭所想:“不瞞白兄,自相見之初,我便覺你酷似一位故人。”
白衣人看他瞧向自己的眼神,忽地,恍生出一份熟悉之感,或是前生或是來世,必與這人有一段機緣牽絆。
不由說了句:“我對你有一份莫名之感,個中情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
兩人並肩而坐,此番,頗似互訴“情長”。
誌靈俠見狀,小聲咬著耳朵:“喂,韓小弟,你猜猜他們是甚麼關係來著,如若不然,那位白衣大俠怎會如此救你?”
韓天錦雖已無大礙,雖雙腿仍綿軟無力,但神誌卻是大大地清醒了。也不知展昭與白衣人兩人在說些甚麼,隻能搖頭,“我哪裏知道,方才真以為見著白五叔了,此前倒是聽展叔說有個白衣大俠救過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不管怎樣,我得好好謝謝他。”
誌靈俠打趣道:“甚麼他他他的,哪個他跟哪個他呀,我都糊塗啦,我看你呀,以後還敢不敢這麼莽撞。”
展昭這邊,心中正突跳不止,準備一探他臉罩麵具之謎。
同懷一份說不清的情愫,白衣人如此坦直,展昭卻不能像他這般直白出口,隻因為,他還懷著一份更深的期冀。
白衣人見他垂眸沉吟,哪知道他心中曲折,問道:“方才你動武之際,身上可有甚麼不妥麼?”
展昭心中波瀾起伏,卻沒料到他會說起這個,回想方才飽提真元,丹田處確實隱隱沉痛。
方才天錦勢危,虧他援手相救,否則自己根本就沒有餘力為侄子療毒。
轉頭去看那方情形,誌靈俠正小心翼翼地扶著韓天錦,喂他水喝,期間還不忘竊竊低語,全無方才那般生離死別的苦狀。
不由得對白衣人更是感念,又見他如此關懷,心中更是一熱,答道:“沒甚麼大礙,多謝白兄掛心。”
白衣人方才放下一顆懸心,“那便好,方才我一直擔憂你真力不濟,受人挾製。”
看來,雲人賜予自己的靈丹,果然大有益處。
雲人臨行再三囑咐,三枚靈丹,舉世珍貴,待自己危急之時,可保性命無虞。
隻是,他寧舍靈丹救知己。
其中兩枚,都已被自己拿來救人。當年白璟危在旦夕,一枚與他續命,前日展昭毒傷難治昏迷不醒,又以一枚為他回元生機。
現如今,隻餘下最後一枚,卻不知要用在何時何處何人。
展昭卻並不知曉,白衣人這般情意深長,竟舍了續命的靈丹相救,更因他從鳳儀閣不辭而別,心中掛懷,才會介入白花蛇一事。
“待此事一了,定要相謝白兄。”
聽展昭又來稱謝,白衣人不由回道:“何必如此謝我,你對別人也是這麼客套麼?”
展昭一怔,對於白衣人的一味直白,倒叫自己有些許窘迫,忙說:“白兄說笑了,我確有一事在心,隻怕冒然相詢,會唐突白兄。”
白衣人見他這般守禮,言道:“但問無妨,我自會斟酌回答。”
他即如此坦誠,展昭再無顧念,說道:“方才失態,隻因感懷白兄俠義豪情,與我那位故交不遑多讓,不由念及他來。卻不知白兄你身負何種玄機,要以這無情麵具示人。”
白衣人聽他口口聲聲言及這位故人,又問起自己身負之謎,不由得想起此前與雲清玄的約定來。
隻是見他如此,仍是心中一動,道:“麵具之事,起初隻因我身中奇毒,相貌駭人,到後來反倒要借此避開無謂的仇家禍事,其中曲折原委甚多,非一言可盡,待時機來至,我再從頭說給你聽罷。”
白衣人言語之中,不欲言及身世。展昭聽罷,默然半晌,一時間怔怔無言。
白衣人見他眼波中一抹失落悵然的神色,不由得凝視他眼睛,忽而將他清俊的容色幻想成畫中人絕俗的仙姿,不禁衝口問道:“不知你這位故人究竟是何來曆,能叫你心念至此。你又說我與他十分神似,真叫我好奇萬分。他日有緣,望能與他結交。”
展昭聽他這話,怔怔抬頭,言道:“白兄或許聽過他的名號,便是江湖上俠名譽滿的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
這個名姓的背後,一段故事情長,辛酸曲折,隻待白衣人開口證實。
看展昭眼波流動,隱隱間光華流轉,白衣人不禁想起雲人贈別之言。
他日玉堂之上,君心永昭,可解你之心結。
本已看淡前塵往事生死不懼,但熊熊烈焰,斑斑血跡,一幅幅詭異古怪的畫麵宛似幽冥地獄,每每午夜夢回,總在腦中盤旋。一次次的毒發創痛,嚴重時,竟身似火燒,頭痛欲裂,若非眾人相助,哪有今日生機。
隻不過,很多事,豈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又豈是能說便說得的,不由得記起孤雲禪師與雲清玄的反複叮囑告誡。
展昭看他怔怔出神若有所思,隻以為他明了於心,一時情沸如血,不禁問道:“你,你可是認得他麼?!”
兩年來,他對白玉堂的心意,從未淡過。此時此刻,他甚至期望眼前這個人就是那個豪俠熱烈有情有義的白玉堂。
兩載情牽生死,太多誤會阻隔,橫亙在他們之間。又豈是兩人短短數言能夠說得清。
縱使如此,心中仍都壓抑著一份情感。一個心懷濃情,一個滿腹曲折。
白衣人才要說話,忽聽得馬蹄急促,一人疾奔而來,轉瞬已然來至身前,正是元真。
元真見展昭二人並肩齊力,安然無恙,並不似那個甚麼古劍所說的命在旦夕,方才暗暗鬆了口氣,心中不禁埋怨古劍危言聳聽,“展大哥,那女子已經醒了,還有,張晉元處傳來消息,說情形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