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9.那些人太壞,想過同歸於盡

吃了兩粒,她唇角有淡淡笑:“這裏的花生還挺香,一人獨享,不如兩人分享。”

向添喝得泛紅的眼睛靜靜看著她,片刻笑了一下,向來嚴肅的男人笑起來不太自然,他抹了一把臉,聲音從指縫傳來:“二小姐,您不該來這裏。”

情天看著手掌中的花生米,即便穿了長袖,露出來的手腕手掌邊緣還是可以看到細細的幾道新結的痂。

“添叔,在你跟前,我不是什麼小姐。”

……

小酒館的店主跟向添有交情,情天說想要個說話的地方,向添就把她帶到了小酒館樓上的天台。

餘力跟林簡自然是跟著的,隻是並沒有過來,站在天台樓道口一起抽煙,唯有情天跟向添兩人朝外走遠了一些。

酒館是民居改造,從這裏往下看,往四周看,是喧鬧的夜市區,但因為身處地勢高,聽不見多少喧囂,隻是看得到人來車往。

夜越深,這樣的地方總是越熱鬧,在這裏沒人注意每個人的身份衣著,穿得再好或者穿得再普通,不過是一樣端著一碗五塊錢的雲吞麵,坐在並不寬敞的店裏或者路邊。

“添叔,你有沒有想過回老家,或者找個風景氣候都特別好的地方,度晚年其實——”

“二小姐,我哪也不去。”

情天開口的話語被向添打斷,他目光望著樓下:“這裏現如今就是我的老家,是我生活最長久的地方,我對它已有感情,哪也不想去了。”

“我自己的事,出什麼問題我自己處理,您不用擔心。”

情天看著他,恍惚還能記起很小的時候,家裏父母沒空時,都是他來滿庭芳接她回沐宅,沐家傭人都很有規矩,但她總覺得這個叫添叔的對人格外客氣,那種樸實有禮讓她印象很好。

轉眼間現如今他的鬢邊已經隱有些許白發,嚴肅端正的臉表情深刻,背卻沒有以前那麼筆挺了。

“……是情天連累了你。”

話語一出,喉間梗著有些僵硬。

“不,您別這麼說,與您無關,是那些人太壞了。”向添目光看看地又看看天,拚命眨著眼忍著什麼,“他們太壞了……”

“那天雨夜的事——”她看著他。

向添眼角濕潤,覺得一個大男人這樣難看,轉臉不看她,望著遠處樓下的燈火:“是我。他們連一個孱弱的病人都不肯放過,我曾想過跟他們同歸於盡,一了百了。”

聽到這句,情天緊抿著唇,又聽他繼續道:“可我又想,您身邊已經太多殘忍的事,我不能再讓您心上多添一道不安,用這樣的方式讓您一輩子記著我,那樣我就是太自私。”

他若轉頭,會看到情天靜靜站著,無聲無息仿似那麼平靜,卻早已因他這句淚流滿麵。

“老爺子走了,四爺也走了,那個家不像家,您身邊還有誰親呢,還有誰心疼呢……”

“我這半輩子,除了弟弟,唯一剩下的牽掛就是您。常常看著,我就在想,那麼乖巧懂事的孩子,怎麼別人就是不能理解她的好。”

“這些年那麼多事,都不是您該受的,是該結束了,一樁樁一件件,是該讓一切結束了……他們所做過的事情要付出代價,就算我不能拚命,也不是沒有一點辦法。”

有目的地跟在沐勝遠身邊大半年了,有心留意觀察細微的向添甚至能注意到沐勝遠都沒注意的地方,比如說苗麗雲的腿不好,最近沐勝遠住院期間,她幾次去做過檢查,向添都有留意。

說起來那夫妻兩都是身上有病不敢讓人知,生怕自己有個什麼弱點被別人抓住。

度假村酒宴那時他不在場,但聽說宴廳吊頂大燈砸落的事情之後,知道情天受傷之後,他就明白這不是一起單純的意外。

弟弟剛走,情天又發生這樣的事,他想著,是該讓一切結束了,不能再等了。

說沐老夫人身體不好讓苗麗雲先回家一趟,是他買通的沐家跟他關係好的老傭人安排的,他知道她的車就停在醫院裏,也算準了她會開車回去,那一切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那樣的場麵他不知在腦海中預演了多少遍,他本是打算親自等在路中的,一了百了,那種做好準備迎向死亡的心情竟然讓他覺得那麼暢快解脫,可是,可是他想到了情天——

想到現如今的她連個真正心疼她的親人都沒有,而這些年,看著她成長起來,他早已將她當成一個親人晚輩去看待,他不能跟苗麗雲同歸於盡,那本是他們欠的,他賠上自己的命多不值,再讓情天為他難過不安多不值。

所以他選擇讓弟弟的替身去,隻有心中有鬼的人才會怕,當苗麗雲看到路中間站著的是剛去世不久的人,她怎能不怕不慌,雨夜路滑,而她的腿不好,任何程度的意外都是可能的。

當看到那輛車卡在樹幹上凹陷損毀嚴重,他知道,她已經得到了懲罰,即便他心中其實覺得還不夠。

“謝謝你,添叔,謝謝你沒有衝動,你好好地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愛護。”

淚水被夜風吹幹,眼睛幹澀,情天語調輕輕。

身邊人寥寥無幾,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

度假村酒宴那晚,她下意識地推開菁菁與少堂,也是因為他們倆是她心中還承認的親人。

說她冷,她確實不在乎某些人的死活,但隻要是她所在乎,她都會護。

“這件事若有任何問題,我跟藺君尚都會盡力壓下來,你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好好照顧好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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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邊回到鬆雲居時,情天下車就看到那人站在草坪上獨自抽煙的背影。

聽到聲響那人轉了身,掐了煙就朝她走來,牽著她的手。

進了屋,他給她換鞋,將她往樓上帶,第一件事是檢查她雙手上的傷口。

新結痂,會有些癢,一道道細細的暗紅色,他眸色都是心疼,拿了溫熱的濕毛巾避開傷口給她擦拭一遍,就用趙國利給的藥膏給她輕輕塗傷口周圍。

她哭過,他看得出,可他不問。怕一問不對,又會牽起她的難過。

然而,她主動對他說:“是添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