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娘親給他做了熱騰騰的飯菜，現在茶園有一大家子人打理，好多了。
李明彥同父母吃飯時，突然想起來林葉城今日的話，林大哥要去北方……那裏離邊關非常近。李明彥想到什麼眼睛微亮，心裏頭猛地冒出來的想法讓他臉頰逐漸泛紅。
邊關青城。
顏洛所帶的軍隊在對戰時因為中了敵方埋伏，加之出了內奸透露消息，有一支三千人的分隊全軍覆沒，他總共就帶了近萬人，分為三小隊。
另一支隊由副將蔡奇帶領，走散了。他帶著不到三千的人被困在山穀裏，這裏是靠近端國的一處。山巒起伏，森林茂密，白雪皚皚。
顏洛他們被困了五天五夜，兩千多人的軍隊都是人，森林裏能吃的東西都搜羅來也不夠。
西蠻人守在山穀穀口，想來個甕中捉鱉。
顏洛帶的人雖不多，但都是精兵，個個英勇善戰，能以一敵十。所以西蠻人不急著進去捕獵，沒有糧食，對手們的體力遲早都會消耗完，尤其是在這種冰天雪地的季候。
顏洛的身體從裏麵透著寒氣，但是他是將領，如果他倒下了，那麼這兩千多人也會倒下。他穿著鎧甲，呼吸出一團團白霧，同幾位下屬在山洞裏想計策。
大家都說再這樣下去，不等西蠻人打過來，他們就已經撐不住了。顏洛心裏也清楚，隻是皇兄那邊也應接不暇，更不知道自己被困於此，肯定難以等救兵。
“要不然，我們今夜突圍？”有人提議。
“探子來報說西蠻軍隊至少有三萬，我們……我們才幾千人啊……”
“可不突圍我們會活活餓死凍死的，已經有兄弟撐不住了。”另一人說。
顏洛突然開口，聲音堅定，“今晚突圍。”
聞言，山洞裏大家都沉默不語。
外麵大雪紛飛，寒風呼嘯。
“分兩隊，一小隊吸引西蠻人注意力，一隊人從他們防守最弱的山林處攻下去。這幾日跋涉中，也發現在山穀的東南方向，巨大的森林山坳下有湍急的河流，那裏地勢險峻，敵軍守的人少。”
“對！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們會從那裏突圍。”
“可是，小隊人馬就是去送死的，誰去？”有人又說。
顏洛掃了大家一眼，這些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誰家裏沒有妻兒老母，誰不是想安居樂業的活著……
顏洛道：“我帶隊。”
“不行！”大家齊齊反對，哪裏有將軍去送死的道理。
“馬革裹屍也是種榮耀，沒有什麼將軍之分，況且，你們真正的將軍，不是我，是陛下。”
“將軍。”
“將軍……”
大家望著顏洛，眼睛霎時就紅了。
顏洛沒讓他們繼續說什麼，他起身，“就這樣決定，願意跟著我的，我們去引來敵軍。剩下的，拚盡全力也要出去，活著到青城見陛下，並讓他小心軍營裏的內奸。”
“是！”
洞裏的人漸漸散了，大家都去了自己的隊伍。
顏洛一個人待著時，洞口有士兵們的說話聲，他也饑腸轆轆，火堆旁有一隻烤兔子，是下屬們打了來舍不得吃專門留給他的。
顏洛坐在火堆旁，扯下一塊咬到嘴裏，在外的將士臉都被凍得通紅，手上也都是傷口和凍瘡，他也一樣。
兔子肉除了隻是能吃外，其餘的都沒有，可是對於肚子餓的人來說，能吃飽活下來就夠了，沒有人在意它好不好吃。
顏洛想起和明彥那未解開的誤會，想起他在雨日裏離開時的背影，悵然若失。
兔子肉。
還是當時在圍場時烤得那個好吃。
或許，當初回京城就是個錯誤。他隻要安安生生的待在帛新城，他們還是一對破天荒的新人，是夫子與學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兒了。
吃著吃著，地上落下幾滴眼淚。顏洛微詫異，他咽下喉嚨裏無味的肉食，伸手抹去了。
他記得，母後去世時是有記憶裏頭一次哭，和長姐一起，因為從那以後，就是長姐帶著他和玉琅生活了。
第二次是李閣老家火光衝天，這個一直非常欣賞他的老人露出極其痛苦和悲慘的神色，跪拜著說殿下保重，便離開了皇宮。
第三次，便是十六歲在戰場上揮劍殺了上百個敵軍時，他站在屍橫遍野的地方，拿著血淋淋的長劍，手指顫抖，眼淚似不聽話般順著臉頰滾落。原來，殺人並不會感覺快意，而是一種深深的悲苦。
第四次是季玉成親時，最美好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最傷人的也是。
從那以後，他便隻會笑了，或真心，或假意，或穩重，或如玉，或淡然，或客氣……
沒想到。
明彥會是他心裏頭又一個傷痕，如果他死在這次突圍裏，沒有機會再見的話，這大概會成為他們兩個人之間一輩子的遺憾吧。
顏洛在洞裏坐了很久，他回神時，找下屬要了簡陋的紙筆。無論是死是活，都該留書一封。
夜晚降臨，大雪封山。
顏洛帶的那隊人馬完全是抱著必死的心態，他們隻有五百人，顏洛把最後的留書給了帶隊的副將陳喜，讓他務必交給皇兄，皇兄會知道把它寄給誰。
陳喜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會用性命來把這封信送回去。
天色暗沉，隻有火把的光亮衝天而起。五百個將士在一起要突圍時，不知怎麼的，大家反而笑得開懷，士氣高漲。
顏洛陪他們說話，說著故鄉，說著家裏的女人，說起孩子，說了許多許多。
西蠻軍隊看到有動靜時，立刻整頓軍隊，率先派了探子查看敵情。探子回稟說，這些人應該是狗急跳牆了，要做最後的掙紮。
西蠻人知道顏洛在裏麵，早些年他們就對他恨之入骨了，如果終於有了機會報仇雪恨，自然不會放過，大軍高揚旗幟，連夜進山，圍剿敵軍。
顏洛把敵軍帶著朝相反的方向走，因為他們的火把多，人員分散，所以看起來還是像兩千多人，敵軍未走覺察，一路猛追。\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