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彥咬牙忍著酸疼感，繼續朝上爬，山崖不是很高。他抬頭，在雨霧中模糊的看到山崖邊草叢裏突然露出一雙手，明晃晃的匕首反射著稀薄的天光。
李明彥神色猛地一變，使勁抬眸看，但因著雨水不得不眯著眼睛，這是要割斷繩子嗎？
那雙手一晃而過，隻劃了一刀便消失了。
隨即是季玉憤怒的聲音，“滾開！”
顏洛……
李明彥低聲喃喃一句，眉目間多了幾分堅毅，他必須盡快爬上去，不然顏洛會更多了幾分危險。
越到上麵，藤蔓越粗糙。李明彥暗罵一句，這什麼鬼繩子！他額頭上溢出汗水，被雨水衝散，交織在一塊順著臉龐淌下來。
藤蔓被割斷了一些，如果他使勁扯的話，很有可能弄斷，隻能借著周遭的小石塊，省些重量。他一鼓作氣，不顧手上磨損開的傷口，抓著石塊朝上爬。
好疼啊！
李明彥一邊抓著石塊，一邊皺著眉頭吸冷氣，心裏想著顏洛啊顏洛小爺我也為你做了很多了！爬上去後，李明彥心裏又是直叫疼又是滿足。
遠處有官兵的聲音傳來，一大片的馬蹄聲紛至遝來。
那些黑衣蒙麵人見形勢不對，立馬揮手，迅速撤退。李明彥隻看見地上躺著好些官兵和蒙麵人，血跡被雨水衝散，有些駭人。
“夫子，快上來。”
李明彥轉身要去拉他，顏洛扶著地麵，準備去抓他的手時神色猛地一變，他的目光越過少年盯著他的身後。
“小心！”
樹林中掠過一道影子，那黑衣人目光透著寒冷，隻一箭，穩穩的射了過來。李明彥身子僵了下，他聽到背後有人吸了口冷氣，隨即是身子倒下來的聲音。
“季玉！”
顏洛也顧不上看少年，一下子扶著地麵撐著上來，繞過他直直的朝著季玉跑去。李明彥看著自己伸出去的右手，手指僵硬了下，心裏微涼。
呸呸！
李明彥甩甩頭，別人替自己擋了一箭，自己居然這麼小人之心。
他忙站起身，也朝著季玉那邊跑去。
箭上有毒，刺入肩膀靠近胸膛的位置，偏一分都會要了他的命。季玉半跪在地上，神色微白，緩緩的癱倒下去。顏洛忙伸手扶著他，憑著他們幾年的行軍經曆，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傷口有毒。
“我去找找草藥，別亂動。”現在趕回京都是肯定來不及，顏洛聲音便幾分急切，
“明彥，過來扶一下。”
李明彥嗯了聲，忙過去扶他無意瞥見季玉懷中的匕首，精致的暗黃色紋絡交錯，放在腰間。“季將軍，到旁邊的山坳躲一下吧。”李明彥抹去臉上的雨水，風吹得衣衫下的身子陣陣透涼。
“好……”
李明彥扶著季玉，時不時瞄了一眼四周，他瞧著那匕首，神色黯淡幾分。
顏洛尋了草藥回來，外麵的雨還在無休無止的下著，官兵們都趕了過來，一個個帶著鬥笠，穿著官服，因著命令一隊隊站在山下。
顏洛回來的時候聽到山坳下有凜冽的吼叫聲，他三步並作兩步從小道上扶著樹枝一躍而下。
“住手！”
他一眼就瞧見李明彥半跪在地上要揮拳過去，季玉側躺在泥水混合的地上。
“你做什麼？季玉他受傷了。”顏洛衝過去，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阻擋了揮下去的衝勁。
“他活該。”李明彥任由顏洛拉著，抬眸麵無表情的回應了句。
顏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對於少年的口氣，本來有些煩悶的他心中不自在的添了幾分惱怒，“有什麼事等把他身上的毒解了再說。”
顏洛聲音較之平時冷了幾分，鬆開李明彥手腕後，轉而扶起地上的季玉，將草藥放在懷裏，擇出一些放在口中嚼爛，草藥味道清苦。
因著是拱起的山坳，擋住了些許雨水。
李明彥從地上站起身，背後是冰冷的風，他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有一刹那的不適應，使勁眨了眨。
“顏洛，剛剛是他想把藤蔓割斷，讓我們都摔下去。”李明彥心下幾分委屈，又有些不甘心，這人真是居心叵測。
顏洛將口中的草藥吐出來，小心扯開季玉的衣衫給他覆在傷口邊緣，“他不會。”他說這話時甚至都沒有看季玉的臉，隻是將目光低垂，落在對方身前。
說罷他緊接著又低聲對季玉道：“你忍一下，我把箭拔出來。”這已經是他們曾經在戰場上見怪不怪的事情了，雖然各自都知曉，但顏洛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多帶一句囑托。
李明彥看著兩人的舉動，心裏生出古怪的想法，他感覺自己手掌傳來微微的刺痛感，一點點，一陣陣，愈發的加深。顏洛的一句“他不會”，讓自己所有的話都堵在了胸口。
他抬起右手，被石頭和藤蔓割得細碎的傷口遍布，還有小石子嵌在裏麵，血痕微露。對於他這種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來說，已經是疼痛入骨了，可以現在心口的疼似乎壓過了其他。
眼前的兩人，熟練的包紮，處理傷口，他們……他們曾經應該很好吧。
可是還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你憑什麼覺得他不會？我親眼看到的！”李明彥揚起聲音。
山頂上除了躺著的死屍外，便隻有他們三個，餘下的官兵都在巡邏。
顏洛微微頭疼，清苦的草藥味在口中彌漫，他一陣陣的發暈，卻不得不強撐著，軟了幾分語氣，“有什麼話我們回去說好不好？現在先幫他處理傷口。”
顏洛目不轉睛的盯著季玉肩膀處的箭，他要硬生生拔出來，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分神。
李明彥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他本就是藏不住心思的人，聲音因著生氣多了分譏誚和冷漠，“回去說？不必了，你這麼相信他，是因為你們曾經在一起過而已。顏洛，我不是傻子。”
“我以為我們很快就回去了，就沒事了，偏偏又有這麼多牽扯。”
“想來，我才是多餘的那個……”
水跡順著臉頰落下，分不清是什麼，鬢角的發緊貼著，少年淡漠的看著眼前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