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自打那天在付姿家裏,三人詭異的見麵後,這麼久以來,這是兩人第一次聯係。
付姿接通,心裏難免尷尬,聲音還是盡量自然:“餘檸。”
餘檸一聽付姿並沒有生分,心裏也是暗暗鬆了口氣,問:“你下班了嗎?”
付姿頓了一下,後知後覺,確實快到午休時間,她出聲回:“我剛下班。”
餘檸:“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付姿故作輕鬆:“有,我馬上出大樓,你在哪,我們先碰個頭。”
多日未見,十分鍾後,兩人就這樣再次碰了頭,都能看出對方臉上的不自然,也都能看出對方在強裝自然。
付姿問:“去哪吃?”
餘檸道:“東北菜你吃得慣嗎?”
付姿一下想到蔣超,她原本根本接觸不到這個菜係,但蔣超偶爾會約她去東北飯店,紮著心,她笑著應聲:“吃得慣。”
兩人上了一輛計程車,路上十幾分鍾,她們互相絞盡腦汁,誰也沒讓話掉在地上,終於到了地方,兩人一起下車往裏走,餘檸要了個包間。
點菜的過程一切正常,店員拿著小本從旁記錄,問:“兩位要點兒什麼主食?咱家有米飯,餃子,麵條,還能烙餅。”
餘檸說:“我要一碗辣麵,多放辣椒,你呢?”
付姿愣住,因為聽到辣麵二字,蔣超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岄州人,他的口味真的很不清淡,尤其每次拉她去東北飯店吃飯,都會點一碗付姿看著就辣胃的麵。
而付姿每次都會說……
“我也要一碗辣麵,少放辣椒。”這次也一樣。
店員又複述了一遍菜單,“兩碗辣麵,一份多辣一份少辣是吧?”
付姿應聲,店員轉身出去。
包間裏終於隻剩她們兩個,付姿知道餘檸有話要說,隻是不曉得她要說什麼。
餘檸沉默片刻,開口:“之前那麼突然從你家離開,事後連個原因都沒說,過這麼久才聯係你,我都怕你不出來。”
付姿下意識挺了下背,很快道:“怎麼會,其實我也一直想聯係你,但我不知道你還想不想跟我聯係。”
餘檸:“想過不聯係。”
她很直白,付姿心裏說不上什麼滋味,直到餘檸看著她,開門見山:“你現在應該知道我跟蔣超高中發生過什麼事兒吧?”
付姿在這一刻忽然Get到餘檸口中的‘想過不聯係’是什麼意思,因為哪怕知道別人曾經被校園暴力過,對當事人都是一種變相的‘傷害’。
付姿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點頭,餘檸倒是笑了下:“看來知道了。”
付姿下意識道:“對不起…”
餘檸微微詫異:“幹嘛跟我道歉?”
付姿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為蔣超做過的那些混賬事。
餘檸盡量用平穩的口吻說:“這就是我特別不想讓人知道的原因,被不熟的人知道,他們隻會拿這個當談資,我怕丟臉,被你們這種心善的人知道,你們心疼我,我也會覺得不大露臉,我這人活著就要一張臉。”
付姿有特別多的話想說,可她拿不準先說哪一句,也怕說不好冒犯到餘檸,餘檸見付姿欲言又止,笑了聲:“你想說什麼就說,我都怕你憋壞了。”
付姿確實憋了半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手臂上的疤還會癢嗎?”
留過疤的人都知道,疤不會疼,但會癢,越深的疤,癢的年有越長,付兆陽小時候磕破腿,露了骨頭,傷好結疤還癢了好幾年。
臉上輕鬆的笑容收回,餘檸穿著長袖,看不到手臂上的痕跡,她出聲道:“有人問過我還疼不疼,你是第一個問我還癢不癢的。還好吧,我就是疤痕體質,去醫院和美容院都做了幾次修複,還是能看見,癢倒不是特別癢,前幾年有點兒,現在完全沒感覺。”
付姿眼眶有些發熱,低聲道:“對不起,我要是知道…我不會讓他來我家裏。”
餘檸很爽快:“跟你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你以前不當人…”她語速很快,但有微妙停頓,隨即道:“但我從你家離開後確實想過,你為什麼會跟蔣超在一起,是他現在當個人了?還是你也沒我想得那麼好。”
付姿瞅準機會,趕緊替蔣超在餘檸麵前說話:“我跟他在大學認識的,我倆見第一麵,就是一個外國人欺負我,搶我手機,周圍沒人幫忙,隻有蔣超二話不說上來幫我,那時候我們根本就不認識。”
“他在大學裏沒有欺負過任何人,能讓他動手的都是欺負別人的人,包括那天在盛天酒店你看見他打人,其實是那倆人在洗手間裏聊怎麼灌醉你們設計部的女生,後來他看見你也在那幫人裏,他是怕你出事,現在你們部長都被抓走了,他真的沒有無緣無故打人…”
付姿說的很快,因為這些話已經藏在她心裏很久,她一直希望說給餘檸聽,但是苦於不知怎麼起頭,今天終於有了機會。
說到一半,付姿打量餘檸不鹹不淡的臉,急忙道:“我不是想替他洗白,他高中時做的那些缺德事,除了你沒人能說過去了,我說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
付姿眼眶紅的根本不受控製,聲音略微哽咽,她還是很堅定的繼續說:“蔣超在改,他知道做錯了,這些年他心裏一直有愧,他吃東北菜,吃辣麵,聽十幾年前的老歌,輕易不去夜城,完全不去冬城,他努力想當一個好人……他從來沒忘了你。”
眼淚終是掉下,之前在律所被顧惜蕾損成那樣,付姿都沒哭,她可以自己受點委屈,不要麵子,但她受不了蔣超被人誤會,蔣超那人,火化後都是一堆灰加一張嘴,他嘴太硬了。
讓蔣超自己跟餘檸說他在改,說他變了,打死他都不會說,付姿看得難受,做兄弟嘛,兩肋插刀,兄弟不在,她長嘴了,她替他說,哪怕事後蔣超嫌她事多……那再大不了,兄弟都不做了唄。
這個世界總要有人開心,不是她自己,可以是蔣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