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去夜涼之前,蔣承霖臨時決定先去‘行花街’。
一個地方一個風俗,北方一定會吃餃子,岄州一定會逛花街,一眼望不到頭的長街,看不盡的人頭攢動,數不清的花團錦簇。
蔣承霖牽著付阮的手,跟著人群往前走,身後是同樣身在岄州,卻好多年沒逛過花街的小龍和許多。
蔣承霖小時候才逛花街,成年後不愛湊這種熱鬧,付阮一樣,這些年忙得腳不沾地,快要掉進錢眼兒裏,滿眼都是生意,哪還顧得上看花,如今身在人聲鼎沸之中,耳邊都是各種問價和日常對話,她有種錯覺,好像一下回到了人間。
付阮在一處花店門口駐足,老板笑著跟她說‘新年快樂,恭喜發財’,付阮用實際行動回應老板,她現在就能讓老板發財。
付阮給隨行的每個人都買了花,給許多的是一捧彩色臘梅,給丁明的是銀柳,給其他人準備了百合,多肉,年桔,水仙……給小龍買了一大捆乒乓菊。
付阮挑花,保鏢收花,蔣承霖付錢,整個過程流水線一般,機械且自然。
付阮對花街的印象還停留在五六年前,沈冬蕊帶著她,付姿和付兆陽一起來逛,當年花街就隻有花,現在還多了賣春聯福字和新年擺件的攤位。
除了已經寫好掛起的對聯,一個年長的老人坐在桌前,桌上有裁好的紅紙和筆墨,他正在執筆現寫。
見付阮駐足,蔣承霖問:“想買對聯?”
付阮:“你會寫嗎?”
蔣承霖:“我沒練過毛筆字。”
付阮:“但你練過做對子,福如東海綠如鬆,壽比南山青常在——常綠長青,多工整。”
周圍依舊繁華喧囂,可在付阮不動聲色地說完這句話時,所有蔣家人都覺得世界安靜了,距離蔣承霖給付阮送綠頭獅子到現在,已經過去八個多月,他們從夫妻變成離異,從仇人又變成情侶,唯一不變的,就是女人的記仇心。
許多抱著彩色臘梅,一動不動,半晌不敢吞口水;小龍看著波瀾不驚,實則時刻準備扔掉手裏的乒乓菊,怕付阮突然動手攻擊蔣承霖;原本可以和平共處的蔣付兩家保鏢,忽然又升起看對方不順眼的衝動。
五秒沒說話的蔣承霖,徑直走到桌前,彎腰,禮貌道:“阿伯,我們可以自己寫對聯嗎?”
老人抬起頭,欣然同意,讓蔣承霖稍等一下,他把手裏這副寫完。
蔣承霖長身而立,垂目,認真看老人執筆的動作和落筆的手勢,付阮一眼就把他看穿,別人是現寫現賣,他是現學現賣。
盯著蔣承霖的側臉,付阮氣著氣著就好中意,不光中意他的臉,還中意他的溫柔,認真,聰明,中意他身上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氣人。
也就蔣承霖能想出這麼損的招,在生日當天送她綠頭獅子,可就像他自己說的,如果離婚後他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們兩個……真就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人聲鼎沸,百花街頭,付阮隔著幾米遠,看著蔣承霖坐在了老人的位置,很簡單的四方桌,掉皮的木椅子,然而蔣承霖往那一座,蓬蓽生輝。
原本對聯攤位沒有幾個人,在蔣承霖落座後,人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攏,多數都是年輕人,九成以上都是女孩子。
之前他們隨著人群走,還沒人發現,現在蔣承霖麵朝大街坐著,年輕人哪有不上網,上網哪有不認識蔣承霖和付阮的,一幫人越聚越多,外麵人看不到裏麵,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跟著駐足觀望,短短幾分鍾,街快堵了。
付阮最不喜歡被人圍觀,走近對蔣承霖道:“走了。”
蔣承霖坐著,聞聲抬眼看付阮:“等一下,你真以為我是詩仙,吟詩作對張口就來,之前那副我想了三天。”
付阮提氣,咬牙,要不是一幫人看著,她真忍不住要動手。
蔣承霖左手按著空白對聯,右手拿著毛筆,當眾思索,付阮背對人群,壓低聲音:“蔣承霖…”
“有了!”
蔣承霖抬手蘸墨,在燙了金邊兒的紅紙上穩穩落筆,所有人都期待不已,包括付阮,區別是別人不好意思站在蔣承霖身邊看,而付阮立在蔣承霖身旁,看到他寫下她的名字。
【我愛阿阮】
就這麼四個字,付阮臉色逐漸垮掉,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蔣承霖寫完,剛拎起來,另一邊的許多馬上接過幫他晾墨,蔣承霖又在‘下聯’上寫道:【阿阮愛我】
付阮已經想打人了。
蔣承霖把下聯拎起來,小龍鬧心,別開視線眼不見心不煩,許多把手裏的花交給別人拿,自己一手上聯一手下聯。
蔣承霖拿過橫批,大筆一揮:【雙向奔赴】
付阮用盡全力,控製住別掉頭就走,許多從旁嗷一嗓子:“好!”
蔣家其他保鏢要不是手裏有花,怕是要當眾鼓起掌來,蔣承霖抬頭看付阮,勾起唇角問:“寫得好嗎?”
付阮要怎麼回答,說實話,蔣承霖的字非常好看,哪怕他不會毛筆字,但他之前給她寫卡片的時候,付阮就發現了,他一手好字。
用最好看的字,寫最片兒湯的話,就這對子,付阮問一旁的老人:“阿伯,你覺得他的對聯寫的怎麼樣?”
老人也不曉得中了什麼邪,點頭道:“好,寫得好,直抒胸臆,言簡意賅。”
付阮:“……”
蔣承霖臉上笑容變大,晃得一票女孩子心花怒放,就這張臉,就這身材,哪怕他不腰纏萬貫,也多的是人樂意用腿量他的腰,別說用毛筆寫情書,就是用毛筆寫離婚申請書,她們也心甘情願,做人嘛,別在乎天長地久,曾經擁有也行。
……
封醒和蔣承希也在花街,隻不過人太多,被衝散了,封醒近八年多快九年,第一次沒有跟付阮,而是跟在蔣承希身邊。
蔣承希年年逛花街,年年逛不膩,看見什麼花都買,進花街不到十分鍾,身後六個保鏢,人手一個盆栽兩束花。
蔣承希:“封醒哥哥,你喜歡什麼花?”
封醒麵無表情:“我喜歡一分不花。”
蔣承希眼一眯,笑著道:“要不說還得是封醒哥哥,別人說一毛不拔就很討厭,你說一分不花,就顯得特別勤儉持家。”
封醒蹙眉,想問蔣承希是不是有老花,她看他帶著濾鏡的?
蔣承希光顧著跟封醒講話,頭不抬眼不睜,不遠處有人搬著幾棵桃樹過來,大家都在閃躲,眼看著蔣承希快要刮到,封醒伸手,一把將她扯到自己身旁。
桃花樹枝從蔣承希麵前掠過,一片粉紅色,封醒已經鬆開手,蔣承希卻還在思緒遊走。
封醒以為她嚇了一跳,蹙眉道:“看著點,想掛在樹上一起被人抬走?”
蔣承希沉默數秒,抬眼看封醒:“我跟你說件事兒。”
封醒看她神情突然嚴肅,心下狐疑:“什麼事?”
蔣承希踮起腳抬起手,想湊到封醒耳邊,封醒怕是什麼大事,下意識低下頭。
蔣承希貼著封醒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我好中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