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長康緩緩側頭,看向付婧,付婧頓時覺得千斤壓頂,無法動彈,也不敢呼吸,孫月芬怕付長康動手,抬手按著他的雙腕,嗬斥付婧:“閉嘴!怎麼跟你爸爸說話的?”
付長康直視付婧,口吻很淡:“憑什麼?你為這個家賺過一分錢嗎?”
付婧牙齒打顫,用盡全力都做不到一個吞咽的動作,睫毛抖動,幾秒後,她硬著頭皮回道:“你從來就沒給過我機會。”
孫月芬跪在付長康腳邊,半張臉都是血,膝蓋不知紮了什麼東西,鑽心的疼,她起不來也不敢起來,對付兆安道:“把她趕出去,別讓她在這胡說八道。”
付兆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繃著掛彩的臉道:“阿婧說的沒錯。”
孫月芬瞳孔晃蕩,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從前付阮和阮心潔沒來岄州前,付兆深和周楨是這個家裏最受寵的,如今阮心潔和周楨,一個活死人,一個死了,孫月芬這些年一直拿付阮沒轍,她想挑付阮和付兆深鬥,也想看付長康是什麼態度。
可現在付長康決口不提付阮有錯,就連付兆深都沒說,反倒叫他們一家三口滾出去,她不能!
孫月芬隨手撿起地上一個杯子,用力朝付兆安扔過去,她跪著,杯子砸在付兆安身上,不輕不重。
付兆安不看孫月芬,像是一瞬想通了許多,自顧道:“別再說我跟阿婧是廢物,說我們爛泥扶不上牆,付娢怎麼樣?付阮還在念書的時候,付娢已經開始做生意為家裏賺錢,她是老大,又聰明又能幹,而且她還很聽爸的話,結果呢?結果還不是早早被嫁出去。”
“如果說付娢是女兒不受重用,那付兆深又怎麼說?以前岄州誰不知道爸最疼付兆深,付兆深學習又好又是長子,可因為付阮,付兆深八年不能回國,憑什麼啊?別再跟我說我有多蠢,我有多笨,我再笨也看得出什麼叫偏心!難道承認你偏心就這麼難嗎?!”
從來沒人敢如此質問付長康,孫月芬擔心付兆安被打死,顧不得其他,撐著沙發起身要揍他。
付長康意外地沒有博然大怒,反而揚聲說了句:“好!”
“你今天要是不說這些話,我永遠當你是個躲在女人身後的窩囊廢,你問我憑什麼偏心?憑什麼對阿阮這麼好,我告訴你,我跟阿阮他爸當兄弟的時候,別說你,你媽還不知道在哪。”
“我吃不上飯的時候,是阿阮她爸給我飯吃;我被人滿街追著打,整條街沒一個人給我開門,是阿阮她爸從深城帶人過來撈我;沒人願意跟一個撲街仔做兄弟,她爸願意!沒人相信一個街頭混子懂做生意,她爸相信!要是沒有阿阮她爸,就沒有我的今天,更沒有你們這幫人的今天!”
“當全世界都不相信你,當你是垃圾的時候,有人相信你是金子,在哪都能發光,這個情,我付長康記一輩子,別說八成,就是十成,十二成,隻要我有,都是阿阮的,你們以為是我的兒子女兒,就能躺在家裏拿股份,做夢。”
“看不上這一成就別拿,我捐了扔了也好過給你們這些伸手討飯的白眼…”話說一半,付長康忽然一頓,緊接著麵色痛苦,伸手捂住心口。
身邊好幾個喊‘爸’的,付阮之前捏著拳頭,眼眶泛紅,她要用盡全力才能控製自己,控製自己不衝上去跟付長康爭個魚死網破,如果他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如果付長毅當初那樣相信付長康,那付長康是如何狠心做出背叛全世界最相信他的人。
慢半拍,付阮上前,沒有喊‘爸’,而是直接從付長康兜裏摸出心髒病的藥,倒出幾顆灌到他嘴裏。
付長康靠在沙發上,抓著付阮的手說:“遺囑…我立好了,明年,你生日…生效。”
周圍一群人,皆是眼帶擔憂,但究竟有幾個人是真的擔心付長康的身體,又有多少是擔心他就這麼一命嗚呼,遺囑再也改不了,人心隔肚皮。
……
彼時,蔣家。
托了蔣耀輝平時工作忙的福,他也不是每年都回岄州過年,一句工作需要,無論曾瑤還是蔣超,全都沒作他想。
尤其蔣超,他巴不得少跟蔣耀輝碰麵,見麵就數落他,曾瑤說他們上輩子肯定是仇人,還是蔣耀輝往死裏整過蔣超,不然這輩子不會蔣超當兒子,兒子就是用來氣老子的。
同樣不知情的還有蔣承希,她正穿著曾瑤買給她的衣服,戴著曾瑤買給她的首飾,一套一套的展示,兩人互相沉迷在對方的恭維之中。
林泓希的規矩,過年每人至少得準備一樣吃的,這事對蔣家其他人都不難,尤其蔣承霖和蔣承希,他倆蒙著眼睛進廚房都能捅咕出六菜一湯,但蔣超就完了,他最煩這些細致活兒。
蔣承霖給他出的招,讓他和麵,沒什麼技術含量,使勁兒就完了,麵剛開始有些粘手,蔣超嫌惡心,身邊沒人在,他拿起一袋麵,看也不看的往盆裏倒,倒完發現太幹了,又拿到水池下加水。
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蔣承霖過來看他的時候,瞥著一滿盆的漿糊,五秒後道:“……你吐裏麵了?”
蔣超本就不樂意幹,聞言順勢把沾滿麵的右手掏出來,蹙眉道:“你還說揉麵簡單。”
蔣承霖:“我的錯,不用走腦和沒腦子還是有區別的。”
蔣超要撂挑子,蔣承霖提醒他:“你做不出來,我媽不會讓你上桌吃飯。”
蔣超不敢嘀咕林泓希,在蔣承霖的教導下,默默地把餃子改成了片兒湯,剩下的麵還拿出去糊了整個別墅區的春聯。
蔣家人不算多,但盡可能每年都會聚在一起,每個人都會給家人準備新年禮物,哪怕蔣耀輝不在,他的禮物也提前到了。
這邊是真的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哪怕蔣耀賢和蔣承霖都知道蔣耀輝為什麼不能回岄州,但他們可以做到麵色如常。
蔣承霖收到好多禮物,舉起酒杯,他笑著跟每個人說謝謝,一瞬間,他想到他的阿阮,一想到付阮要在過年當天演父慈女孝,嘴裏的紅酒,漸漸像醋一樣酸。